所以…… “可不可以……”凝咬,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颤,“可不可以不了断?” 解离尘缓缓靠在了玉椅上。 他静静看着她, 心中却远不如表面上那样无懈可击, 坚不可摧。 他的心像崩塌的火山, 岩浆肆而下, 浇得他浑身都疼, 连话都有些说不出来。 凝自始至终没躲开视线,她告诉自己尽心去观察他的真实受,不要错过他任何的表情变化,他也的确是有些细微的神变化。 那很奇妙,他明明在做一些伤害她的事,他看起来也清楚知道这是不对的,显得极为自厌,可他没有任何表示。 他挣扎为难矛盾,但他不会改变决定。 面对这样的他,凝很想质问他怎么能这样,却又在他那种隐晦的麻木自堕和无限放纵中觉得他好可怜。 “想要什么。”解离尘终于开口,嗓音有些发哑,“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足你。” 不知不觉间他又放弃了那个疏远的自称,但凝并没有觉到好多少。 她静静地站在那,目不转睛看他,他一开始还可以坦然地任她看,渐渐却避开了她的视线,仿佛招架不住一般。 凝闭了闭眼,想到他曾告诉自己,不要忘记她说过什么,别怕他,不要离开他身边。 她慢慢了口气,又更慢地吐出去,豁出去般朝前迈了一步,强迫素来面薄的自己再一次主动挽留。 “我什么都不要。”她低声道,“我只要你行吗?” 她尝试着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他没拒绝,她便继而握住他的手,意外发现他广袖之下的手紧紧握着拳。 他是不好受的,可为什么非要分开呢? 凝眼眶却不让自己哭出来,她低头紧握着他的手,一点点安抚着他的手背,让他放松一些。 “我答应过你会一直在你身边,不会怕你,也不会离开你。”她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不管你在顾虑什么我都不在意,也不会后悔,永远不会改变这个决定,所以……不分开行不行?” ……说得这样好听,可她真的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吗? 恐怕他此刻带她去真正的魔界转一圈,她都要吓得滚,哭着要回凡界老家去。 那样胆小,遇见山匪都要哭哭啼啼的姑娘,怎么可能陪他一起。 若他真的接受她,留她在身边,待她真成了别人要挟自己的筹码,他又该如何选择? 他不想将自己陷入两难境地,也不希望她面对那样的局面,那不比现在就这么分开更让她容易接受,至少她现在不必为此牺牲命。 凡界的他已经给了她先天剑气和心头血,足够她顺顺利利在修界生活,说不定还会有一番作为,若真的跟着他……对他们两个都不是好事。 在她与他要做的事之间,他现在的选择一定是后者。 ——他这样说服自己,强迫自己坚定地这样认为。 “不行。”解离尘听到自己冷冰冰地说,“你若没有自己想要的补偿,那便由我来安排。” “……你要如何安排?” 解离尘:“你是金灵,可在诸天宗拜一位师尊修炼,我会给你最好的修炼资源,假以时,你不会比风无涯差。” 风无涯凝是知道的,他举的例子还真是形象。 可凝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但凡换一个人都会高兴吧?如果凝不喜他也会很高兴的。 可她喜他。 她怎么就喜他呢? “你若不想在诸天宗,九天仙盟中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你跟我说。” “……真是大方。”凝长睫低垂,掩去眼底神,“都这样大方了,怎么连兑现曾经对我的承诺都做不到呢?” 解离尘如鲠在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凝也有些累了。 她仰起头,眼底情绪晦暗不明:“真的不行吗?”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上前,迫得解离尘竟有些畏惧地朝后躲了一下。 这样的闪躲让她心底最后一点火焰彻底熄灭。 “……你说过会永远对我好的,现在看来也不作数了,是不是?” 解离尘不可避免地想到他做出如此承诺时的情景,他们耳鬓厮磨,恩非常,做着天底下夫该做的极致亲密之事,他此刻都还清晰记得那时的觉。 他心跳不可抑制地变得沉重快速,呼里都透着抑,强辩道:“那只是一缕神魂……” 凝少见地打断了他的话:“够了。”她后退几步,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表情了。 解离尘身居高位多年,九州之内没人不畏惧他,就是这样一个说一不二的强者,受人尊敬与畏惧的离州君,被凝轻轻一呵,就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凝转过了身,望着奉君殿高台的数级台阶慢慢道:“什么神魂、修为,真气,灵,我是不懂这些的,你也不要再强调这些话,我只要你认认真真回答我,是不是不作数了。” 解离尘长睫翕动,紧抿瓣,良久才道:“……你何时有需要,尽可来说与我听,我不会拒绝你。” ……他还是愿意对她好。 只是不一定非得在一起。 他以为凝闻言情绪会好转一些,可是没有。 她猛地转回头来,他错愕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泪面,但一点声音都没有。 甚至连再次开口说话也没有一点哽咽之。 她无声无息地下着雨,比有声响时更令他无所适从。 “你当我还稀罕吗?” 解离尘心一沉,登时白了脸。 “我答应过你的事已经做到了。”凝抬手抹去脸上水痕,“我没什么本事,你如此抗拒,一点机会和余地都不给我,我没办法留住你,要对从前的你说句对不起。” 解离尘手动了动,本能地想替她擦拭眼泪,但身子却像被定住,一动都动不了。 “我不要你的那些安排。”她哑着嗓子说,“我要回家,回我自己的家。” 解离尘不知自己怎么想的,明明之前还想送她回去,现在却口道:“你不能回去。” 凝冷漠地看着他:“你既要与我分开,凭什么不许我回家?我到这里来本就是因为……” 她心里一疼,没能说下去。 解离尘默了默,低声问:“为何非要回去,回去做凡人朝生暮死?” 凝冷声:“那也比在这里好。” “既然不喜这里,当初为何又要答应过来。” 凝没回答,她咬着瓣,只是看着他默默泪。 于是他明白,是因为他。 解离尘下意识唤了一声:“凝。” 唤完他自己都愣住了,凝也怔了一下,失神地望向他的眼睛,以为过去的他回来了,可他…… 可他避开她的视线,望着一旁生硬道:“九天仙盟新任盟主推选在即,前往各界界门已暂时关闭,你现在回不去。” 这是事实,时间就是这么巧,早半个时辰界门都还没关。 如果风无涯来禀报时他立刻见她,都还来得及送她回去。 真正拖到现在才见她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凝晃了晃神,一时没说话。 解离尘沉默片刻,极慢,甚至有点艰难道:“你若真想回去,待此事结束,我再送你回去。”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凝已经从想说不能说,到彻底无话可说了。 她这么沉默,与记忆中判若两人,解离尘心里亦不自在。 但他知道自己此刻需要的是什么,他必须得拿下这一届九天仙盟盟主的位置,因为只有坐上这个位置,才能登上紫微帝,见到帝室,才能逐步完成他必须要做的事。 情……确实令人一时昏头,心神不宁。 可他曾经漫长生命中也有很重要的记忆,和不得不做、绝对无法割舍的事情。 所以。 解离尘垂下眼睫,生平第一次,生涩却认真地向一个人道歉。 “对不起。”他说,“凝,对不起。” “……” 凝觉得特别特别累。 她静静看了他一会,他黑的眼眸渐渐变回了暗金,想来是之前用了什么法术遮掩。 也对,毕竟在这里他未曾蒙眼睛。 凝的视线一点点描绘过他麻木疲惫,了无生气的自厌模样,微微启:“不必道歉。” 解离尘倏地望向她。 “不要道歉,无所谓了。”她却不再看他,只是盯着他身下玉椅,“也没什么,只是晚一些回家,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她想到什么,抬手取出衣领里的血玉坠子,那是他们融的心头血,是他们结契为夫的证明。 解离尘眼睫颤动,听到她说:“这个还给你。” 她干净纤细的手将血玉坠子递过来,解离尘抗拒道:“你戴着。” 凝凝着他没说话,却也不曾收回手,他只能强迫自己找理由:“我销毁不掉它,留着也无用,你若不想戴着,就自行处置掉。” 能如何处置?她一个还不会修炼的凡人,只能扔掉了吧。 竟然让她扔掉吗。 凝没说话,但没舍得扔掉,她从没想过这样做。Dd-Ne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