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这么急吼吼的投奔了朝廷,一旦端木家被孤立,那么被拿下,也是迟早的事情。 现在值得庆幸的事,端木家又回到了端木岐的手中,如果还是被端木旸把持,那么他借着唐家的关系,靠上的就也是太子殷绍。而殷绍绝对不会让皇帝怀疑他有独自并南塘的野心,到时候为表诚意,只要他从中下饵,稍微挑拨,南塘内部两大世家就势必要针锋相对的呛起来,两败俱伤是一定的。届时全面拿下南塘,皇帝心意足了,而殷绍就会占据了头功。 这些话,宋楚兮暂时并不想和宋承柏说的太清楚。 “还有——”抬头见宋承柏正大惑不解的看着她,宋楚兮就赶紧扯出一个笑容,手指一点,在那堆信纸中间在了其中一个名字上,“北狄太子殷绍身边的这个女人,是什么底细?” 宋承柏侧目看去,就忍俊不的笑了,“你的眼光倒是毒辣,居然一眼就瞄上这个女人了。” 宋楚兮微微皱眉,“怎么?” “这女人的来历的确是值得推敲。”宋承柏道,垂眸抿一口茶,就将茶杯放下,随手捡起那封信,“这女人是在三年多以前,北狄太子续娶太子妃两月之后入的东,当时梁州之地频发匪患,太子殿下领了皇命,担任钦差,前往剿匪,回程之前,当地官员自是要好生的设宴款待巴结一番,这个女人,说是梁州刺史霍青云的外甥女儿,因为生的美貌,并且习得一手好琴技,在当天的宴会上惊四座,次太子殿下启程回京的时候,钦差仪仗里就补了一辆她的车驾了。” 殷绍贵为当朝太子,走到哪里都是巴结者众。 梁州那里地处偏远,如果不是因为匪患的关系,他本地的官员就算是想要巴结也搭不上线,所以会趁机献宝献美,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了。 不过以宋楚兮对殷绍的了解,他那人虽然不会在女上刻意的克制自己,但是做什么事都收驰有度,绝对不会随便什么人都往回领的。 “这么说来——这位承微娘娘是的确美貌了?”宋楚兮忍不住的沉。 “大概吧!”宋承柏笑笑,“不过你应该知道,别说是天京里太子亲王的后院,就算是咱们这样的世家大族的后院里,一个出身只能算是一般的女人想要长久的站稳脚跟,只凭美貌,却是远远不够的。” 世家大族的后院里,女人们为了争宠,手段层出不穷,其中惨烈的程度,远比朝堂上官员之间的明争暗斗都利害。 尤其宋楚兮还十分清楚,殷绍对他后院的女人,除非是他们惹到他的眼皮子底下,否则如果只是后院争宠夺权的小事,他是一般不会主动手干涉的。 而他从梁州带回去的那个女人,在京城之地毫无基,但是这三年多以来,不仅安然存活了下来,更是在太子府的后院稳稳地占据了一席之地,可谓风生水起。 这个女人,的确是勾起了宋楚兮的几分兴趣。 毕竟—— 殷绍那人可不是女人随便给几句温言软语就能笼络住的。 宋承柏提起这个女人,那神,佩服之间又是揶揄的味道。 宋楚兮失神了片刻,察觉他的神有异,就忍不住问道:“怎么?你对我藏私?” “也不算什么藏私,只是太子府中的一个妾室罢了,与你所谋的大局无关,我原还为你不会兴趣的,所以有些事就一笔带过了。”宋承柏道,将那信纸扔回桌上,又端起茶碗喝了口茶,然后才道:“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说与你听好了。这个女人能在东里站稳脚跟,的确是不容易,因为她不仅出身不高,而且——在被太子殿下带回天京之前,她是因为死了夫婿才会被迫寄居在自己的舅舅霍青云家里的。” “嗯?”这一回,当真是连宋楚兮也不得不更加重视起来了。 “在达官贵人眼中,除了正的出身必须清白高贵,至于后院里其他的女人,不过都是些玩物罢了,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不过说到底,以这个女人的出身,就算她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睐,也注定了她爬不了太高。当初太子殿下大约是真对她喜的紧,回京就给了她一个承微的名分,这几年在太子府,她也逐渐站稳了脚跟,但是位份却止步于此,一直没有往上提,足见太子其实大概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了。”宋承柏道:“不过这个女人也的确是很有手腕的,最初几年,因为盛传她是早年在夫家的时候一次小产损了身子,不能有孕了,你是知道的,在皇家,生儿子来固宠才是上上之选。一个出身有瑕疵,又注定了不能生育的女人,自然不可能构成威胁,就是因为如此,一开始无论是太子妃还是太子的其他姬妾都没将她看在眼里,只各自卯足了力气生儿子。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会出奇招,入东半年以后,居然就哄得太子殿下点头,将皇长孙给她照料了。” 宋承柏给出的资料里显示,这几年殷绍的后院,太子妃廖倩华怀过一次孩子,但是不幸小产掉了,而其他的姬妾也有传出过好消息的,只是很不走运—— 迄今为止,殷绍膝下上了玉牒的子嗣,还是只有殷桀一个。 虽然到目前为止宋楚兮也不敢肯定殷绍的这位长子到底是不是当初她生下来的儿子,但至少在名义上,这还是就是她所出,是当朝太子的嫡子也是长子。 这个孩子,是要做继承人来培养的,所以除非是廖倩华愿意将他抱过去,否则—— 殷绍就算答应将他给别的女人照料,那女人也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养母,否则就只会贬低了孩子的身份,同时也让殷绍被人诟病。 “这几年,皇长孙一直都是这个女人一手照料的?”宋楚兮问道。 皇室,比其他的达官显贵之家都更重视子嗣,如果那个女人自己无法生育,她会将主意打到殷桀的身上就不足为奇了。 毕竟,就算她不配作为皇长孙的养母,只从一开始就笼络住了这个孩子,将来也可以作为依靠。 “是啊!”宋承柏耸耸肩,不甚在意道:“据说她照料那孩子倒是十分用心的,不过想也知道,太子殿下膝下的一独苗,但凡是她照顾的有一丁点儿的差池,太子也不能这么放心,一直把孩子给她。据说早几年的时候,太子妃自视甚高,是不屑于前一位太子妃留下来的这位长孙殿下的,不过后来她小产过一回之,也动了点心思,去求太子将孩子抱给她养,但是却被太子殿下给一口否了。” 不管怎么说,将孩子放在廖倩华这个太子正妃身边都才是名正言顺的。 殷绍会没有点头,的确可见他对那房妾室是十分信任的。 也许吧,就只有自己不能生育的女人才会对别人的儿子更多几分的用心。 这个女人照料殷桀,虽是存了私心和利用的,但既然她要用孩子来笼络殷绍,那就至少表明她应该不会对孩子不利。 可是那个孩子,真的就是她当年九死一生生下来的那个孩子吗? 虽然殷绍就是那样的人,为了死她,会用那样的卑鄙手段诓骗她,可是—— 那时孩子出生的时候她记得很清楚,她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而且那一定不是错觉,因为当时宛瑶就在她身边,宛瑶虽然忙着照顾她,没能顾上孩子,可是那孩子也的确是生下来就没有任何声息的。 宋楚兮心烦意,她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期待还说是忐忑。 殷绍那人无所不用其极,实在是太难把握了,在亲自确认之前—— 她虽然一直的心存侥幸,这四年来无时无刻的不在暗暗的告诉自己,她宁肯相信当年那就是殷绍为了死她而用的障眼法,现在太子府里的皇长孙殷桀就是她的儿子,可也不能排除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她的孩子真的生下来就是个死胎,而殷绍为了巩固地位,又另外抱了一个不相干的孩子回去鱼目混珠。 因为,殷绍他——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他绝对做的出来。 宋楚兮在袖子底下用力的掐了掐自己的掌心,面上还是竭力的维持镇定,她起身走到里面的桌案旁边,取过半凉了的茶盏捧在手中抿了口茶,然后才又带了几分揶揄语气的开口道:“现在的太子府,最受宠的还是良娣安意茹?而怀王殷化,却是专宠侧他那位侧妃梅氏的?” “你这丫头,怎么就对人家后院的这些家私这么兴趣?”宋承柏闻言,不由的失笑,想了想,也是觉得甚为有趣,“说起来北狄皇室这一家子也是当真有趣,太子和怀王一在朝廷上掐的不可开,但是一家人就是一家人,两人的后院居然异曲同工,都有这么一件稀罕事儿,正妃统统都是摆设,反而把个妾室宠的上天入地,前无古人。而且吧——那兄弟两个在女人上面的口味也是够像的,说他们不是兄弟,恐怕都没人信——” 说起别人的风韵事,宋承柏一时兴起,滔滔不绝的说了半天,突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面前站着的是宋楚兮。 “咳——”宋承柏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掩饰尴尬,然后就又正说道:“反正就是几家王府后院里的蒜皮,你要想听故事,不如去看话本子好了。” 宋楚兮捧了茶碗,就站在书架前面浏览上面的藏书,再就没有回头。 “的确都是些蒜皮。”她慢慢的开口说道:“不过二哥哥你与我多说一些也是好的,再过几年,等族里的祭典过后,我就要蹭端木家进京的队伍一起进京了,这些王孙贵族,没准还真的能见上一面,或是打上到的,提前多知道一些,总不会有错。” 宋承柏端着茶碗的手指一僵,诧异不已的猛然抬头看向了她。 他就说是宋楚兮为什么会跟他要了天京方面那么详实的资料,却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已经做了这样的打算。 脸上表情一瞬间就转为凝重,宋承柏抿想了想,就重又抬头看向她的背影,“这个决定,应该不是你临时起意才做下的吧?” “要不然呢?”宋楚兮反问,“我还没有你们自大,以为只凭着自己的一己之力,就足以抵挡宋亚青父子回过头来的疯狂报复。说白了,眼前的局面也正是如二哥哥你所见到的那样,我在宋家,一无基,二无人脉,在南塘这里,本就还是他们宋亚青父子的天下,一旦等到宋亚青他年后回来,说句难听的话,他要动我,我本就毫无还手之力,所以——我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就留在这里,等他们来杀?” 她是步步为营,从重回宋家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把后面的每一步路都确打算好了。 这个丫头,不仅有胆量,并且远见卓识,目光长远。 虽然明知道她就还只是个不十四岁的小姑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在她面前,宋承柏都无法将她做一个女子或是孩子来看待。 “你跟端木少主都说好了?”定了定神,宋承柏问道。 “嗯!下月初四启程。”宋楚兮道,顿了一下,又补充,“到时候你尽管把我的行踪写信先告诉宋亚青和宋承泽父子知道,我人不在他们的势力范围之内,他们奈何不得我,也省得他们之中谁的疑心病犯了,会要想着对你们二房的人下手。” 宋承柏父子倒戈的事,现如今从明面上还没散出去,可是一旦让宋亚青和宋承泽之中的任何一个人知道,都一定不会容忍。 “嗯!我知道了!”事关生死,宋承柏半分也不敢大意,立刻就点头应承了下来。 “那我没什么事了,今天麻烦二哥走这一趟了。”宋楚兮道,这已经是个变相的逐客令了。 “那好,没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过几天的祭典还有一些事情要准备。”宋承柏放下茶碗,站起来。 “好!那我就不送二哥了!”宋楚兮颔首。 宋承柏整理好衣袍,要走之前,还是忍不住的止了步子,神忧虑的又看一眼她的背影,“楚兮——”他开口,语气却多少带了几分犹豫,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正道:“我知道我说这话有些多余,但是回头你一个人出门在外,当心些。” 宋楚兮是要跟着端木岐走的,他们宋家这边就完全不上手了,所以说什么都也只是口头上的。 “嗯!我知道!”宋楚兮淡淡的应了声。 宋承柏于是也就不再多言,转身朝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二哥哥!”宋楚兮突然叫住了他。 宋承柏止步回头,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宋楚兮背对着他站在书架前面,宋承柏看不到她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方才听她说道:“你我之间——可以互相保守秘密吗?” 宋承柏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目光就不由的一深。 宋楚兮一直都没有转身,只是声音冷静的说道:“有些事,以及我说过的某些话,我不希望被你我之外的第三人知道。” 今天她故意把舜瑜和舜瑛两个都支开了。 她口中的第三个人,是端木岐! 宋承柏的心中微微诧异,但是转念一想,又似乎觉得她这样的想法就是顺理成章的,便就点头,“当然!” 宋楚兮没再言语。 宋承柏又等了片刻,然后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对于他的保证,宋楚兮还是放心的,毕竟—— 端木岐是不能找到他来问今天这书房里两人之间的谈话内容的。 宋楚兮知道她这样做很有些小人之心,就算端木岐有一手掌控南塘的打算,而如果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就照目前这样的状况发展下去,这和她要了宋家的计划并不冲突。 可是—— 有些事,她终究还是不能暴在他的眼前的。 在这世上,除了自己的至亲,她不信任何人,这是从上辈子开始就养成的习惯。 她不习惯于依赖他人,所以她做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件事,都一定要从自己的立场出发,就比如是现在,明知道如果她去借端木岐的手,更容易将整个宋家到手,可是她依然要自己亲自动手,一步一步的筹谋。 静默的又再站了一会儿,宋楚兮就又转身回到桌旁,把散落在上面的几封信函取回,又混在了案上那一堆凌的信件中间。 灯光下,一堆密密麻麻的字迹中间,她的视线停留在自己之前可以点过的那个名字上顿了顿,然后就从容转身,推开书房的大门走了出去。 舜瑜和舜瑛两个并没有在这书房外面窥测,宋楚兮转身回了花厅,彼时两个丫头已经准备好了晚膳,在扯着脖子张望。 “小姐怎么才过来,饭菜奴婢都让厨房给您热过一回了。”舜瑜嗔了一句,舜瑛已经捧了温水过来给她净手。 宋楚兮一边洗手一边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我书房的桌子上有些信件,你们两个带个火盆过去,都处理干净吧。” 前面她是故意避开舜瑜和舜瑛两个,单独找了宋承柏来打探小道消息的,但是回过头来却又大方起来,并不将那些密信的内容对两人遮掩。 横竖她做了什么,端木岐都会知道。宋楚兮在他面前,永远都懂得把握尺度,她可以让他怀疑和不放心,但是坚决不能让他误会她已背叛,然后另起杀心。 “好!”两个丫头也是顺从,乖乖的应了,服侍她做下来用膳,就带了火盆去书房,把那些信件一一的捡起来焚烧成灰。 因为刚刚得了京城方面太多的消息,宋楚兮的心神不定,所以晚膳也就吃的不多。 等她放下筷子的时候,舜瑛两个还没回来,宋楚兮吩咐了一声院子里的二等丫头让给她备水沐浴,然后就先回了卧房。 坐在灯影下,她的手指缓慢的敲击在桌面上,心里却一直在琢磨着宋承柏跟她提过的殷绍的那房妾室的生平。 颜玥?她既然是梁州刺史霍青云的外甥女,那么就不该有可能攀附到京城方面的其他任何势力。而且殷绍那人的心机深沉,他要留在身边的女人,哪有不先将对方的底细一切摸清的道理?这样一来,十有*,这个女人的身世背景上面就应该不会有问题了。更何况这女人居然可以仅凭一己之力就在太子府站稳了脚跟,以怀王殷化为首的,殷绍的那些兄弟没应该也早就注意到她了,有关她的一切,那些人都会去查,这么一来,她身上就更不可能藏着什么秘密了。 颜玥?颜玥! 难道真的就是自己多心了吗?那就只是个不折手段,一心想要攀高枝的女人而已? 左右是在没见到真人之前,所得的线报再详尽,也都只能是听听罢了。dd-nE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