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她听见徐简笑了声。 看不到,不表示不清楚。 林云嫣被他这声笑得心里不畅快,偏外头参辰又催了声,她只能按下情绪过去开门。 参辰垂着眼没抬头,岳大夫三步并两步进了屋子。 林云嫣没有转身进去,她直接走出来,站在院子里。 风吹过来,全是初秋的气息,秋蝉叫得更大声了,充斥着耳边。 她抬起手,下意识地按向后脖颈。 她的手没有徐简的宽大,却也是汗哒哒的,她了两下,深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慢慢放了下来。 又听了会儿蝉鸣,林云嫣这才转身回去。 绕过屏风,她重新看到了徐简。 徐简也抬着眼帘,定定地看着她。 第314章 她得去哭(两更合一) 四目相对。 一时间,屋子里没有人说话,只岳大夫忙着收尾。 徐简腿上的针都已经撤了,没有了那些遮挡,皮肤的状况越发分明。 青青紫紫的,点连成片。 林云嫣走过去坐下,视线凝在那条腿上,轻轻抿了下。 岳大夫没让徐简整理衣衫,依旧只拿了条毯子过来盖上。 他今儿是头一回见这位宁安郡主,对方的脾气、格都不悉,但他一个老大夫,很多事情都门清,也忒不乐意杵在这儿当一发光发热的蜡烛。 毕竟,人家徐夫人都回避了。 收针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嘛…… “老样子,”他与徐简道,“您再躺着歇会儿,等腿舒服些了再挪动。” 说完这话,岳大夫与两人行礼示意,背起他的药箱就往外走。 迈出屋子时,还颇为贴心地把门又给带上了。 而后,他瞅了眼立在外头的参辰,嘿嘿一笑,着声道:“老夫在东厢坐会儿,有事儿就叫,没事儿……老夫估摸着是没什么事。” 参辰闻言,也笑了下。 屋里,又不透风了,那股子黏黏糊糊的闷热空气又一点点回了上来。 林云嫣问:“每天都是这样?扎针,再缓缓?” “差不多,”徐简知道她关心,道,“劲没过,得缓个一两刻钟。” 许是撤针时更不舒服,他的声音还是很哑,透着一股子疲惫。 林云嫣便问:“刚不是说困吗?干脆再睡会儿?” “倒也不用,”徐简抬手按了按眉心,“你过来一趟不方便,有事还是说事,我晚些再睡。” 林云嫣不语,只紧着看他。 什么晚些再睡? 但凡晚些能睡着,也不至于熬成这幅累人样子。 徐简看着她,不用林云嫣说话,他就知道小郡主一准是恼了,恼的缘由也能想个七七八八。 这会儿坚持说事,其实是火上浇油。 一大勺热油浇上去,小郡主不会翻脸,她会认认真真跟他仔细、周详地把事情说完、安顿好,然后回诚意伯府去,这把火也不会烧到伯府里的谁,就一直憋在心里,斯拉斯拉冒烟。 冒多久,说不准。 毕竟平寻常也见不到面,他现在这个状况也不可能去伯府拜访,指不定这一拖得拖到成亲那天,掀起盖头就看着一张烧了数月火气的脸。 不值当。 真不值当气到那时候去,也不值当坏了场好好的婚事。 这么一想,徐简微微挪了挪身子。 他不敢动腿,现在也动不了,就上半身在榻子上试着找了个更舒服些的位子,又把眼睛闭起来。 “听你的,”他轻声道,“我睡会儿,你要嫌屋里闷就去外头透透气。” 说完这句,徐简也就不做声了。 林云嫣的肩膀松下来:“你睡你的。” 话说完,也没多久,她就发现徐简的呼平稳了许多。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 她其实也看出来了,徐简不是什么痛得睡不着,他就是绷着,人不放松,以至于睡也睡不安生。 这会儿可能是不想她恼,又或者是适应她在,没那么绷着,倦意就重许多。 只不过,如此密不透风的屋子,还没有凉起来的天气,确实不是能酣眠的地方。 没睡多久,徐简额头上就又是一层汗,应该不是痛,就是闷出来的。 林云嫣捏了下袖中的帕子。 那帕子早就汗涔涔的了,擦了也白擦。 轻手轻脚起身,她绕过屏风,去对侧次间里看了,从架子上取了块干净的帕子回来。 手上动作轻,动静也小,林云嫣印了印徐简额头,又看向他的手。 她记得,徐简的手上也全是汗。 不过,擦手与印额头不一样,以徐简的警觉,怕是一动就醒。 林云嫣干脆不动,自己也歇了会儿,听着喧嚣蝉鸣,心却比很多时候都静。 徐简也就打了一会儿盹,一刻钟多些,自己就睁眼了。 林云嫣把帕子递给他,让他擦擦手上脖子上的汗。 徐简有些惺忪,开口比较随意,简单两个字:“你呢?” 问完,就见林云嫣面上一红。 她皮肤白,羊脂玉似的,稍一点红霞就格外明显。 “我什么?”她问。 徐简这时候醒过神来了,自己就笑了下:“没什么。” 他不招她,她先前也不会后脖颈全是汗。 这事儿不能细问,问多了,刚那一会儿就白休息了。 徐简干脆与她说正事:“岳大夫治伤,我觉是可以,也就这几天看着厉害些,过一阵慢慢就缓过来了。” 林云嫣听了,又问:“你原也没打算好好治,现在看来,倒是比我想的要配合。” “不是没打算好好治,”徐简道,“再怎么治,也不可能跟没伤时候一样,这一点,我清楚、大夫清楚,你心里也清楚。 原想着,既差距不大,也不用特特折腾,万一折腾错了方向,那就更麻烦了。 但现在看来,还算行。” 林云嫣低低应了声。 她知道徐简说得“行”是什么,是千步廊、是御书房。 当初伤的时候,具体经过缘由都下去了,传言不少,却也没个准信。 现在治伤,再一次把旧事搬出来,虽然各处依旧雾里看花,但挑了明灯的人心里都有数。 灯照着,挥动着,雾也就慢慢散开些。 这也是林云嫣今来辅国公府的理由,罪受了,好处总得收到。 道理归道理,林云嫣也是打心眼里担心徐简的伤。 “痛成这样,真的不碍事?”说着,她转头看向屋门方向。 知道外头有参辰守着,但林云嫣还是放低了声音,甚至更靠近了榻子一些:“虽说久病成医,但总归不是大夫。你确定这么治可行?” 人的觉,很多时候其实是靠不住的。 从前徐简的伤情恶化时,他们也找了很多大夫,亦有觉治疗有效的时候。 可兴许就是那种“有效”骗了徐简,等身体意识到无效、甚至更糟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次呢? 徐简看了眼右腿,想了想,道:“先前也没骗你,就是看着凶,其实真的还好。岳大夫、或者说章大夫,我想试一试。” 既说到了这儿,徐简少不得与林云嫣说一下与章大夫的沟通。 他的来由,晋王府那儿的状况,各种猜测与推断。 林云嫣仔细听了,又与他说了些自己的看法。 说着说着,心里起起伏伏的,五味杂陈。 她知道徐简艰难,治伤这个决定,对徐简来说格外艰难。 徐简之前跟她说过,他对腿伤适应了,甭管是不是用来宽她的话,但开始治就是一场赌。 赌赢了也就是恢复一些,赌输了,他又得落到坐轮椅的地步。 这个决心真不容易下。dD-Ne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