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迅老老实实解了半边衣裳。 徐缈仔仔细细给他擦药。 刘靖坐在一旁,皱着眉头道:“你看看你,这么大人了,连这点事都要你母亲心。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一点儿淤伤,你母亲就心疼坏了! 往后谨言慎行,也别再稀里糊涂吃多了酒就跟人动手。 打输了,你一身伤,就算打赢了,人家往衙门里告,你脸上有光没光?” 刘迅不吭声。 总归他今早上就是来挨骂的。 爹骂娘骂都是骂,一个样。 再者,他这不是有备而来嘛。 父亲是做样子,母亲会真心疼,他肩膀的伤没有好,就是最大的法宝了。 唉! 难怪徐简那厮就利用腿伤呢! 没事时看他走得平平稳稳,一有事,痛了、寒了、不舒服了。 就为着那伤,连太子都吃瘪。 啧啧! 刘靖训了好一会儿,又与徐缈道:“夫人,我还约了两位少卿议事,得先走一步。” 徐缈颔首。 年前她就听刘靖提过两句。 说是二月里,古月使节要抵京。 古月地处关外,是大量商旅西行的必经之路。 朝廷颇为看重与古月的关系,不仅仅是为了经商,也是不想让古月倒向西凉。 鸿胪寺为了接待来使,从年前就开始准备了,年节里固然不去衙门,但官员们也都不闲着,走亲访友都差不多了,正经事儿得捡起来,以免开印后手忙脚。 “公务要紧,”徐缈道,“别叫两位少卿等候。” 刘靖又念了刘迅几句后,匆匆出门去。 古月之事是重中之重,接待、宴请、受礼、回礼,不能有一点马虎。 原本还有礼部一块分摊此事,但礼部此刻的重心在恩科上,刘靖年前便与礼部提议,各司其职之余,由鸿胪寺多出些力、礼部辅助。 既然承了担子,就不能出差池。 事情做得越好,他功劳越大,朝堂上想更进一步,靠的就是这些大大小小的功劳苦劳了。 说起来,老国公爷虽说不在官场上替他开道,但徐缈是个善解人意的。 不吵不闹,也不会因为丈夫在衙门里忙得连回家吃饭睡觉都做不到就如何如何,她反而十分欣赏他的勤勉与刻苦,让他没有一点后顾之忧。 夫人是个贤内助。 就是迅儿,尽给他惹事! 外头事情搞不平,还惊动了夫人。 他刘靖读书动脑往上爬,样样在行,怎么迅儿就没有他一般能耐! 反倒是徐简,被老国公爷养的那叫一个“油盐不进”。 屋子里,徐缈打着皂荚,清洗手上的药油。 “迅儿,”她唤了声,“我与你父亲絮絮叨叨的,都是为了你好,你得听进去。” 刘迅自是点头。 徐缈又道:“你再没有旁的事情瞒着我了吧?” 刘迅一愣,见母亲那幽幽眼神,他下意识地避了一下,而后,才梗着脖子道:“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徐缈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没有再问:“回屋里看书去吧,我昨夜没睡好,等下睡个回笼觉。” 这话落在刘迅耳朵里,真是动听极了。 他可不想再被母亲问下去。 若再说错什么话,他怎么跟父亲代? “那您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刘迅说完,忙不迭跑了。 徐缈看着那晃动的帘子,长久才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水盆。 里头的水已经浑了,映不出她的模样,却让她回忆起了梦里的那双眼睛。 迅儿不忍又放弃。 迅儿刚刚避开了她的视线。 那一侧头的动作,如出一辙。 “妈妈,”徐缈唤了夏嬷嬷,“他说,他没有旁的瞒着我了……” 夏嬷嬷的心揪着痛。 她和夫人都知道,公子那伤是太子踹的,不是什么与考生吃多了酒打架打的。 夫人那么恳切与公子说道理,公子却还是瞒着。 “妈妈,”徐缈又道,“我半夜里想了很多,你不知情,那于嬷嬷呢?那几个丫鬟呢?她们是不知情,还是就听从老爷、一块瞒着我们?” 夏嬷嬷:“这……” 徐缈道:“妈妈,你没有别的事情瞒着我了吧?” 不是质问,也不是责怪。 甚至,夏嬷嬷从中都听出了些祈求之意。 被身边所有人瞒着,即便是出于好意,夫人也会难过、会心里没底,会想要别人肯定。 这么一想,夏嬷嬷眼眶都红了。 “还有一事,”她哽咽着,“也是奴婢昨儿从外头听来的,怕您一时听不得这么多心事情,才没有立刻告诉您。公子与郑家姑娘落水,老爷曾说过……” 徐缈一动也没有动。 双手死死按在水盆中,亏得那架子稳固,才没有打翻了。 “奴婢想,那时还未赐婚呢,老爷也肯定不知道国公爷与郡主议亲,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最后真成了一家人了,”夏嬷嬷道,“国公爷大抵是……” 徐缈摇了摇头。 她知道彼时还未赐婚,她就是不理解,老爷替迅儿寻那等理由做什么? 平白牵扯上不相干的郡主! 还是说,老爷说的是真话,迅儿当真对郡主…… 郡主确实好模样。 那般出的姑娘,有人喜她,多正常的事情啊。 只要不说出口去,以后见面举止口气上莫要有一丝一毫的越界之处,瞒在心里头,谁都不尴尬。 偏偏喊出去了。 偏偏圣上又给郡主与阿简指婚。 一想到昨儿她还跟郡主说“坐下来一道吃团圆饭”,徐缈这心里就刺得厉害。 得亏郡主心善又体面,脾气那么好。 要不然,翻脸走了都有理。 第244章 没事找事(两更合一求月票) 夏嬷嬷收拾了水盆。 转头一看,徐缈坐在梳妆台前,整个人都恹恹的。 “夫人,”夏嬷嬷走到她身后,柔声宽道,“奴婢知道您心里不好受,但您得打起神来。公子年轻荒唐,好在他还能听进去您和老爷的话。” 徐缈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想的不是这些。” 夏嬷嬷闻言微怔:“那您……” “妈妈,我心里很没有底,”徐缈下意识地,抓住了夏嬷嬷的手,声音有些颤,“如果有一天,老爷与迅儿,他们和阿简起了冲突,我要怎么办呢?” 夏嬷嬷的心噗通噗通一阵跳。 “怎么会呢?” 这四个字冲口而出。 见徐缈那凝重的神情,夏嬷嬷迟疑再三,道:“要是真有矛盾了,奴婢想的是,谁对就帮着谁。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还不能坐下来好好说一番道理吗?” 话是这么讲的,夏嬷嬷却是越说、自己越不信。 这世上的事,哪有一个完整的对与错? 而最最说不清对错的,正是家务事。 清官都难断! 正因为是亲人,长篇大论的道理不住,心里的结才越发深。 这些因由,夏嬷嬷一清二楚。 可她能怎么说呢? 她只能这般劝解夫人。dD-ne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