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坚信,小西给你生了个孩子?”孟惟悉一字一字说道。 周启深转过身,一拳揍了上去,“你他妈能不能不惦记她了?!能不能了?!” 血顺着嘴角往下,孟惟悉手背一抹,反手回击过去,“周启深!做你的秋大梦去吧!你这种人不配,你不配!” 孟惟悉这一瞬的爆发如猛兽,拽着周启深的衣领把他直接推到了墙上,他眼睛红了,红的能滴血——“你们是有过孩子。在你不信任小西,把她推倒在地,让她受伤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了。” 周启深的抗力一下子静止,气息发颤,“你他妈在胡说什么?!” “你天天跟她吵,天天怀疑她,你让她心力瘁,她自己都没察觉。你干的是人事吗?啊?你还有脸找孩子?孩子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你这么个父亲!” 孟惟悉还记着昨晚关谦带来的消息。 赵西音和周启深争吵时被扑碎的玻璃柜扎伤了手,在私立医院做了简单治疗就出了国,和周启深签署离婚协议之前,她在美国待了两个月。 其实那些伤并不严重,却像一种分割,一种断绝关系的仪式,某种意义上,算是彻底消耗了彼此的那点情分。 世上再无夫,只剩陌路。 赵西音那段时间总觉身体不适,她跟赵伶夏说,自己周期不正常,姗姗来迟,还每天只一点点血。赵伶夏顾不了这么多,二十四小时都在辱骂周启深。 当年在婚礼上放话,说对赵西音不好,就打断他的腿。赵伶夏真是这么打算的,联系了北京的友人,说找点关系,要多少钱报个数。 计划刚有眉头,赵西音就进了医院。 赵伶夏没当过母亲,产两个字,犹如当头一。 关谦把能查到的都告诉了孟惟悉,孩子是自然产,医院说法是,大自然的优胜劣汰,可能细心照料,也不一定留得住。唯一的失误,就是发现太晚,伤了身体。 当然,这部分孟惟悉不会告诉周启深。 再多解释,都开不了他这个做丈夫的失责。 “你口口声声说她,她却不相信她,你自己的孩子子都保护不了,如今你哪来的底气大言不惭再追她一次?你跟我赌,赌她心在谁身上,我知道我一定输。但输给的不是你,输给的只是小西的用情至深。” 反败为胜的快|消失了,孟惟悉声音在发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是真的心疼,“周启深,你扪心自问,你有真正了解她吗?她跟着你的那几年,你让她快乐的时光又有多少?” 安静了。 门外偶尔的动静都变得虚无缥缈。周启深心里像被了一块巨石,不让他有一丝换气反驳的空隙。旧片段碎裂重现,赵西音哭泣的脸,她倒在地的碎玻璃里,她签离婚协议的那天决绝的眼神…… 他们吵的最凶的时候,周启深气疯了,气得失心智,口不择言地问她:“怎么,孟惟悉出国这么久了,你还惦记初恋啊?” “他给你发的信息能成作文儿了吧?你是不是特高兴啊。” “你愿意跟我结婚,只是为了赌气是吗?” “赵西音,我你永远比你我多!” 一幕一幕往下,这是周启深这辈子说过最撕心裂肺的一句话,而如今却像耳光,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在周启深脸上,清晰响亮的提醒他,当年的自己是多么荒诞不经,自以为是。 周启深忽然什么都想明白了。 季芙蓉医生的闪烁言辞,赵西音回北京后身体没以前好,还有赵伶夏时时冷嘲热讽的眼神…… 他都明白了。 孟惟悉松开拳头,眼里的恨意延绵不绝,走时,他头也未回,只说了一句话。 “周启深,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你都不是一个好丈夫。你没有人的能力,只剩狂妄自负,嚣张跋扈。你连怎么去她都不懂,你真可怜。” 门打开,冬夜寒风呼啸而入。 周启深背靠墙,一点一点往下滑。他低着头,肩胛骨僵成一条沉默的弧。 被风一吹,眼泪就跟着坠了地。 第57章 韶华倾负(3) 他在这间屋子一直枯坐, 临近打烊, 服务生过来例行查看,一开灯,吓得尖叫。周启深穿着薄薄的羊衫, 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慢地抬起头, 哑声说了一句抱歉。 他想起身, 半天没成功。 服务生走过来扶了他一把,“先生,您没事吧?” 站直了,脑袋一阵晕眩, 周启深踉踉跄跄地走出门外。 十二月月底,零度往下。 北京快要下雪了。 从这回家的路并不远,周启深也不知怎么开的车,绕错一个又一个路口。后来连停车库都忘了进,直接把车停在岗亭, 钥匙给保安, 自己下车往小区走。 保安很年轻, 十分敬业地叫他,“周先生,您外套没拿。” 周启深立在风里,好像一点也觉不到冷。 住了三年的地方, 此刻像一座。他绕得七荤八素,到了楼幢, 就听见清亮的一声:“周启深!” 赵西音站在外边,裹着棉袄,系着围巾,冻得她直手,气急败坏地嚷:“你怎么回事啊!打你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我在这等了一小时,冷死我啦!” 她声音亮,生气的时候,本就清澈的眼眸好像带了光。 周启深扎在原地,定定望着,有点分不清现实梦境。 赵西音跑过来,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傻了?” 他不说话。 赵西音又凑过去闻了闻衣服,“没酒味儿啊,不是,你大冬天的,怎么连外套都不穿啊?” 他迅速别过头,嗯了一声,克制住情绪后,哑声问:“你有事儿?” “赵老师手机下载不了你给他发的那个汉语工具书视频,我正好路过,想到你这儿下好给我爸看。”赵西音眼睛很漂亮,说真话的时候,望着你一眨不眨。有心思的时候,会机灵的左看右看。 比如现在,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周启深心里刀绞似的痛,他甚至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看。擦肩而过时,赵西音还懵着,愣愣望着他背影,“你不请我上去坐坐啊?” 人走远了,脚步没停。赵西音提高声音:“周启深!我冷的走不动了!” 直到电梯门关上,他也没有回头。 赵西音有点失落,又有些莫名,西风一吹,脸颊刮着生疼。踢着石头子心事重重到岗亭,保安朝她敬了个礼,说:“赵小姐,请稍微等一等,周先生替你安排了车。” 赵西音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一片天,只有低矮的灯光昏黄一团。 客厅的灯光是自动应,门一开,屋里瞬间天光大亮。被明亮刺痛双眼,周启深待在玄关半天没动弹。 他是多久后悔的? 或许是每一次争吵后的怅然若失,或许是把赵西音推倒在地那一刹的茫然心痛。他们当然有过很好的时候,刚谈恋那会儿,赵西音在一家培训机构实习,跨行转业,多有不适,整天忙得跟只小陀螺似的。那时候她特黏人,一会儿一个短信地发。 “还有好多表表要做。” “还有好多字字要签。” “还有好多事事做不完。” 带着叠字儿,都是撒娇。 周启深那时在开高层会议,总工程师正在汇报技术参数,在座鸦雀无声,个个专注。他在会上给她回信息,好像多一秒都怕辜负心意。 “那你吃饭饭了没有?” 学她语气,惟妙惟肖,赵西音发了一串“哈哈哈”过来,“你干吗学我说话呀?” 周启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与会人员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徐锦低声提醒才收敛表情。 他们第一次,在婚房,落地窗从天花板连着地板,cbd的月夜美景一览无遗。赵西音当时穿着他的白衬衫,宽宽大大,一双白皙的腿若隐若现,像是从月亮上走下凡间的仙子。两人如鱼得水,周启深被她紧紧抱住的时候,听到她说:“老公,我也你哦。” 美好那么多,以至于现在回想,都是往心口扎的刀尖。 周启深手里还拽着车钥匙,钥匙圈上套了一个金属饰品,边线打磨光滑,但有棱有角仍十分尖锐。他出了神,盲了心,不自觉地抠着那个饰品,一下一下的,不自知。 周启深没觉到痛,只是被手腕上微的触拉回神志。他低头,左手掌,手心,被自出了道道血痕。皮翻绽,鲜红触目。 他握着车钥匙,晃晃又出了门。路虎在夜里的北京城疾驰如飞。 “这个放左边,明天十点的预约是哪一位,嗯,好,你再跟进一下。”林依仍在诊室,结束一天工作,正进行最后的收尾。她换上高跟鞋,白大褂甚至了一只袖子—— “嘭”的一声! 砸门的声音。 林依处变不惊,看了眼电脑上的摄像头,立刻走去开门。周启深双手搭在门框,低着头,弯着,一动不动的像是木头。 林医生惊慌,“你怎么了?” 周启深缓缓抬起头,眼里全是红血丝,低沉的声音里甚至带着哽咽,他说,“林医生……救我……” 林依从业十年,从未见过男人失魂落魄成这样。 周启深人都站不稳,晃了几晃,直接栽了下去。半边身子着,林医生自己也摔在了地上。几个助理慌慌张张来帮忙,把周启深扶到了沙发上。也就是这时,林依赫然发现,周启深染着血的手掌心握得死紧。 自倾向,自主管理行为失散,林依心头冰凉。 —— 年关将至,赵文也忙得不可开。因为苏颖过的原因,赵西音得了几天空闲。赵老师差不多忙完了,周五这天买了很多菜,大清早的就打电话,非让赵伶夏过来吃晚饭。 “你这个姑姑啊,就是个女土匪,胡闹么这不是。”赵文把啤酒倒进老鸭里,盖上锅盖儿继续焖,“回国多久了,才肯上家里吃顿饭。” 赵西音帮忙择菜,“姑姑忙,您别总是念叨她。” 这话不中听,赵老师树立威信,“我是他哥,必须管她!” 赵西音笑嘻嘻,“你们是双胞胎,就差两分钟吧?两分钟的哥哥,真的好威武哦。姑姑公司筹备上市好多事儿呢,肯定焦头烂额。” 赵文一点也不赞同,“赚那么多钱干什么,她啊,也是从小逞强惯了,天天跟你爷爷对着干。” 赵西音笑了下,把青菜叶放上来。 “诶,对了,启深好久没消息了,他最近忙什么呢?”赵文早想问了。 赵西音说:“不知道。” 赵文瞄她一眼,“你俩又吵架了?” “什么叫又啊。”赵西音笑了下,“我跟他没关系呢。” “胡说,爸爸又不老,看得出来,你俩啊,都有情。”赵文笑眯眯地问:“叶韬昨天还问起你呢。”dd-Ne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