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通是戴云心的。巧了,都是为同一个人而来。戴云心总有法子得知替赵西音“助纣为”的人是谁,发了好大的脾气,“她脑子不清醒,你也跟着胡闹吗?这事一闹大,谁吃亏?你宝贝女人吃亏!” 周启深冷不着调,淡淡的一句话丢回去,“她宝贝什么,我就宝贝什么。” 戴云心愤愤挂断电话。 周启深掏了掏耳朵,也没个在意。客厅灯开着,光明正大亮亮堂堂。他看着还没收起的瑜伽垫,最后嘴角勾笑,这抹笑意很淡,很浅,但风化雨,能瞧见连绵的温柔与决心。 赵西音照常去舞团训练。 昨天和倪那一场撕,碎瓷片划破的小血口遍布脸和脖颈。最深的在额头,她嫌碍事儿,直接贴了个创口贴。团员们不知原因,好几个来问她怎么了。 赵西音只说,被狗扑的。 她训练得很卖力,像一株向生长的向葵,丝毫不受影响。中途,张一杰进来过一次,当着众人的面给了赵西音一袋药膏,笑得含蓄体谅,“受人之托,给你的。” 还能有谁。 孟惟悉差点就冲进来了,张一杰一句话拖住了他,“孟总,这么多人都看着,小赵未必愿意。” 后来,戴云心也过来了,极其严厉苛刻,连着所有工作人员一块儿骂了。骂完之后,又对赵西音挑三拣四,怨气全化成了孩子气,一遍遍让她重跳。 赵西音也是倔,跳就跳呗,她有的是力气。 后来孟惟悉看不下去了,让张一杰出面,借口将戴云心叫走。戴云心一看孟惟悉,脾气一下子就起来了,“又一个护着她的,你就护,护吧护吧!我不管了行吗?” 敢说不管,又悔了,戴云心一通电话拨过去,火冒三丈命令:“你,给我上来。” 赵西音一直那副表情,淡淡的,事不关己的,门一关,照常叫她:“师傅。” 戴云心恨铁不成钢,“赵西音,你不听我的话了。” 赵西音不说话。 “你如今长本事了,连祈宇明律师团队都请的动了,你想干什么,判你妹妹个死刑还是无期?”戴云心反话说尽了,恨铁不成钢,“考核就在下周,我求你别惹事,忍一忍可以么小祖宗?” 孟惟悉坐在沙发上,翘着腿,一手搭着扶手,一手虚虚撑着下巴,沉静无言,目光停在赵西音身上。 赵西音抬起头,“师傅,我为什么要忍?” 戴云心:“为了别给你自个儿,为了上更大的舞台,为了你的梦想。” 静了两秒,赵西音只笑了笑,平声说:“为了不把倪背后的男人牵扯出来,为了不让您的合作伙伴受影响,为了不让他名声落败,因为他有有子。” 她眼眸清亮,如初一十五最亮的那盏月光,看着戴云心,“是吗,师傅。” 戴云心脸一刹泛白,指着她的手指尖都在微微发抖,“你,你……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赵西音眼神顿时怯了,犹豫不决,显然后悔。 孟惟悉适时起身,拦在两人中间,他面向戴云心,还未言语,但这个动作,明显是站在赵西音这边。 “戴老师,您……” “别叫我戴老师,你也别叫我师傅了,你俩一伙的,我看着就烦。赵西音,你就是个叛徒,你认谁当师傅就认谁去。我,我,我要被你气死了!”戴云心甩手走人,眼睛都给气红了。 一室安静,落针可闻。 赵西音大一口气,憋得肺腑都要炸开。她蹲在地上,环抱自己,低头深深呼。孟惟悉也蹲下,轻声安:“没事的,师徒没有隔夜仇。” 赵西音再抬头时,眼睛跟戴云心一样,也是红的。 蹲久了,腿麻,起身不稳,赵西音跄了一步。孟惟悉本能反应地扶住她,抓着她手臂,紧紧的。 “谢谢。”赵西音低声,却是再也不回手了。 孟惟悉掌心滚烫,指节收力,跟铁链似的着锁着,赵西音越挣,他就越用力,来去之间一场拉锯战,沉默对抗里,一个心有不甘,一个物是人非。 晚上回到家,颜品兰依旧小心翼翼地讨好儿子,卖力费劲地修补裂开多年的母子之情。茶水是她亲自烹的,枇杷薄皮剥得干干净净。孟惟悉依旧平淡,一句“累了”打发,早早关上卧室的门。 颜品兰又在门外啜泣,“妈妈不是故意去找她的,惟悉,妈妈是不是又做错了,可是妈妈真的担心你。” 啜泣变哭泣,孟惟悉始终心如死水。 他站在落地窗前,窗户全开,任秋风袭面,凉透骨血。 袖扣解开,黑衬衫挽上两截,指间香烟被夜风凌,烟头星火红得妖诡异。白金表在桌子上,左手腕上的两道长疤毫无掩盖地了出来。 孟惟悉看了几眼,捏着燃了一半的烟,烟头拐手向下,腥热的火星子离那两道疤越来越近,然后烫在了上面。 半秒,孟惟悉眼皮都不眨,又缓缓挪开了。 结疤的地方皮肤更厚,好像真的觉不到疼。 孟惟悉掐灭烟,把白金表重新扣了上去,手机响,他看了眼屏幕,很快接听。 那边说:“孟总,上次您待的事已经查到了。白琪的这位师兄现在在协和普外一科,他以前在md.anderson待过。” 孟惟悉对这家医院有点印象,定位高端私人医疗服务,十分私密。 “查了他那两年的接诊病人记录,确实有赵小姐的名字。” 孟惟悉握着手机,手指紧了紧,“她生了什么病?” “病例报告在档案室保存,我托人找关系,看能不能调取赵小姐当时的电子存档。” “几天?” 那头说了一个时间,孟惟悉看了看行程安排,他明天要飞本出席一个投资论坛,周二才返京。 “有消息了,第一时间给我电话。” —— 周启深的公司最近忙一个大案子,他们中标了北郊区的棚户市政改造项目,直至结果出来,周启深才真正意义上松了口气。 晚上约了顾和平和老程,好些时不见了,老地方聚一聚。 昭昭最近调制了新茶,水果味儿的。老程说:“都是姑娘喝的,就不给你们上了,周哥儿的还是八分烫的猴魁,和平你喝什么?” “给我泡个柠檬水,最近上火,不喝茶。”顾和平说话时,头也没抬,聊着微信傻乐。 周启深伸手去够烟灰缸,无意看到了他屏幕。聊天页面的头像无比悉,烟灰缸不拿了,他皱眉,“你什么时候和黎冉聊上了?” 顾和平嘴角挂着笑,风倜傥里带点意味不明,“我把她的淘宝店推给了我姐,做了她不少生意,加个微信不为过吧?” 周启深拿过烟灰缸,抖了烟夹在指间,偏头划火柴的时候,他又把火柴给灭了。“我给你提个醒,别胡来。” 顾和平嗤声笑了,“我胡来什么了我?” “黎董国最小的女儿,她上头还有两个哥哥黎熠和黎辉,就这么大点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闹掰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嘿?你就不能盼我好啊?先不说我有没有胡来,就算真有想法,你说这么煞风景的话,不怕我拉黑你呢?”顾和平还不乐意了。 周启深懒搭理他这一套,也没跟他开玩笑,“顾和平,迟早有天你要作大死。” “我靠,你跟我撇这么清楚干什么,以前一块儿玩的时候,好像你不疯似的。”顾和平嗤声,“08年喝醉酒在后海那次,是谁点了两个妹妹说要玩双的啊?12年我们去夏威夷冲浪,玩一石二鸟的又是谁?” 老程伸手就来堵顾和平的嘴,不悦道:“你他妈小点声儿,别开黄腔,我昭昭在呢。” “滚你丫的,你也不干净。”顾和平说:“昭昭往楼上去了,听不见。周哥生猛,第二天中午才出酒店的吧?你别惹我啊,再惹我,这些你结婚前的黑历史我就告诉小赵了。” 这人信口开河,嘴跑高铁。 周启深没这癖好,随他编造,只警告他,“你要泡妞我管不着,但你给我记住了,这段时间别出幺蛾子,等我办完正事,你玩双的玩三的玩群的我都不说一个字。” 话虽正式,但周启深的神情看上去还算放松。 老程从他进门起就观察到了。 过了会,老程从炭火上取了壶,往周启深杯子里了些水,问:“你今儿心情不错啊。” 周启深捂着茶杯,暖热熨帖掌心,通经活血一般,让他的笑容都暖了几分。 他又点了一烟,火柴擦亮那一刻,修长的手指微微蜷曲,拢住火星,低头蹭。烟雾里,周启深浓眉染淡,眼神静如神佛,“跟你们说件事。” “我要把小西追回来,我要跟她复婚。” 第36章 一只穿云箭(1) 一语毕, 老程了。 顾和平靠了。 就差没举国同庆了, “总算说了句人话,办了件人事了!” 就连昭昭也是无连接,从楼上跑下来, 探出一颗小脑瓜, “真的呀?!” 周启深心里一阵发, 溢的冲动替代了未知的忐忑, 倒也没有过多别的反应,平平静静的,只点了点头,四平八稳的模样。 老程问:“小赵什么反应?” “我还没跟她说, 但我觉得,”周启深挑了下眼尾,“她还是有点关心我的。” 顾和平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关心的?” 都是生死门里赶过趟的哥们儿,真心话说出来不需要修饰。周启深嘴角挂着微微笑意, “我头疼的时候, 她让我练瑜伽, 不让我吃外卖,帮我了几个中药包。多的,你不懂。” 顾和平说:“我懂,我懂你现在一颗发发浪发的心。” 周启深笑骂, “浪你个!” 老程也跟着笑了,本想烟, 都叼在嘴里了,被楼梯上的昭昭一瞪,又给乖乖摘了下来,然后伸手进了顾和平嘴里。 “那你打算怎么追?” 周启深说:“我订了花,明天去团里接她。” 顾和平随口:“订的什么花儿啊?” “玫瑰。” “好花啊!”顾和平猛地拍了下手掌,“催情神花啊!” 周启深和老程同时削他的后脑勺,“你他妈病!” 老程回头对昭昭皱眉,“上去玩儿会,等你和平哥走了再下来。” 嘴跑火车,带坏小姑娘。 男人们的茶话会差不多到零点才结束,走时,老程很义气地拍了拍周启深的肩,“要帮忙的,跟我说。” 顾和平仗义道:“我也是。”Dd-ne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