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是的。 他误会了。 凝使劲摇头,终于可以说话了,声音哽咽道:“不是……我不是,我怎么会想要。” 解离尘沉默片刻,看起来好像有些失落。 “为何不要。”他猩红的双眸微微凝定,“你不想变强吗,有了这些你能很快到大乘。” “我不要!”凝握紧双拳,“哪怕能飞升又如何!那样的紫微帝府,你当我稀罕去吗!?” 她看起来非常生气,解离尘不后撤一步,将血收起,微抿双道:“……不要生气。” 他还想说什么,但下一瞬凝便扑到了他怀里,她跑得太快,撞来的力量很大,解离尘口被撞得生疼,却还是一丝不动地抱住了她。 她挂在他怀里鼻音很重道:“你回来了吗?”她带了些不确定,“你清醒了吗?” 解离尘没有说话,她抬眸去看他的脸,他有些恍惚的样子,双眸赤红,白发飞舞,显然还未清醒。 可他哪怕失控了,毫无理智,依然没有伤害她分毫。 甚至于误以为她也想要他的血,所以即便在失控状态下,也本能想要给她。 凝捧住他的脸吻上去。 齿相抵是浓重的血腥味。 她这才发现,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时候,几乎咬碎了牙。 她泪水得更凶,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重重吻着他的,将自己的生机渡给濒临死境的男人。 接吻的时候,脑海中又浮现明珠光晕下脆弱稚的少年。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的光,一切就都结束了。 但是没关系。 少年幻境中的记忆归属于长大的男人,他半阖长眸,眸渐渐转为暗金,披散的白发与血衣不再飞舞,罡风尽敛,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他从被动地承受这个吻变为主动,将她托起抱在怀中,认真地吻回去。 这是个血织的吻,却比任何一次都甜。 紫微帝府,青竹尊者欣赏着这令人意外的一幕,目光落在凝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有些复杂之。 解离尘恢复了正常,九州大会结束,在凌霄参与比武的人死绝了,没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九位州君只剩下一位,那一位是当之无愧的九天盟主。 解离尘收回了分散在八个州君手中属于自己的血,但这只是微少的部分,真正的大头儿在紫微帝府那人身上。 不过聊胜于无。 至少可以延缓他每月发作的时间,从一月一次变为半年一次。 这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玉州无主,解离尘身为九天盟主,直接指派了一名心腹接手玉州,其他州君的位置更是直接用诸天宗的长老拿去顶了。 如此一来,整个九州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紫微帝府会容忍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吗?自然不会。 但解离尘显然是不服从管束的,他甚至不主动与紫微帝府联络,他们固然可以直接下去寻他,可那有失身份,也不急在这一时,且等着他上来之后见过再做决定。 紫微帝府,帝尊寝,紫衣寝袍的帝璃斜倚长榻,听着仙侍禀报的消息,淡淡笑着说:“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我知道不知道又能如何?” “是尊者让臣下告知您。” “尊者可以命令你。”帝璃徐徐道,“但你也可以不来废话。这些不重要的,他不会在意。”稍顿,他转开视线,“我也不会在意。” “……” “退下吧。” “是。” 仙侍退下,帝璃起身走到窗前。 自这里可以看到帝氏的眼睛,透过那双眼睛可以看到六界任何地方。 他当然也看得见解离尘回到了诸天宗,在诸天宗接受九州朝拜。 想到对方的脸,就很难不去对照青竹尊者寝殿那幅画。 画上的母子情谊深厚,儿子那张稚的脸越看越觉得像解离尘。 那是帝璃和母亲帝卿尘。 ——真正的帝璃。 至于他。 低头看着腕间凸起的血经脉,又到了该饮血的子了。 千余年了,也不知真正属于那人的血还剩下多少。 在用完之后,青竹尊者又要用什么方式来维持他无用的命。 修界,诸天宗。 解离尘接受九州朝拜,背光站在高台之上,衣着简单,白袍玉带,雪发木簪,只是这样素着已经气场骇人,令台下众修士两股颤颤,闻风丧胆。 这可是手刃八位州君后还稳定进阶,毫发无伤的存在。 往大里想,怕是紫微帝的人来了也不完全是他的对手,他们如何能不怕? 解离尘等这一天很久了,他以为这天到的时候他会很兴奋,很快活,可是没有。 独自坐在象征着权力地位的玉椅上,他受不到分毫的愉悦。 他甚至觉得无趣,神冷漠地接受完朝拜,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 执剑长□□以为常地代替他完成接下来的礼仪典礼,他本人则出现在凝面前。 凝其实也在朝拜大会上,只是她躲得很远,站在一棵树后悄悄地望着他的方向。 他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没到意外,笑着上去,还没站稳就被他搂入怀中。 “怎么了?”她犹豫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背,“不高兴吗?” 解离尘安静地靠在她身上没说话,凝耐心地哄他:“目的达成一半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啊,过几就能登上紫微帝府了,快的话明天就能去,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换做从前,解离尘的确会觉得高兴,但现在一点都不。 他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视线落在后方空旷的地方,眼神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我的确该高兴。” 他开口,声音平淡到近乎麻木,“离要做的事越来越近,这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事。” 凝摸摸他的:“那为什么不高兴?” 解离尘缓缓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低下头来细细扫过她的眉眼。 她是个在凡界时连陌生的贵女都会保护的人。 与他简直是两个极端。 他曾想过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看见自己真正的样子,就扮演她喜的模样,只要能扮演一辈子,他就真的是她心目中的“好人”。 可有了濒临失控的经历,他再无法继续伪装下去。 回到诸天宗后他脑子里想的不是复仇大业,而是她哪怕明知他状态不对,在他人四下逃散的时候,依然坚定地选择走向他。 解离尘眼神暗了暗,用一种心如死灰毫无指望的语气说:“我没办法高兴。” 他抓住她的手,用力握紧:“我没办法高兴,因为你本不知道我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凝愣了愣,听出他情绪中浓浓的自厌,温声安抚他:“那你可以告诉我。” “我是要告诉你。”他金眸闪动,“无论你知道后要杀了我还是要逃开我,我都要告诉你。” “……”是怎样的事,竟然上升到了杀了他的程度? 凝有些茫然,解离尘目不转睛地凝着她的双眸道:“我不止想要报仇,手刃所有仇人。” “我还要灭世。” 凝睁大眼睛,瞳孔收缩。 “这世间污浊不堪,我的眼睛看得见所有黑暗,我身赋帝氏万物生机,待我毁了六界,再献祭自己,便可重建一个干净的世间。这是我从前想要做的事。” 解离尘一字一顿,将话说得非常极端:“在我原本的设想中,所有人都要死,包括你从前的朋友和在意的人,也包括你认为的好人。” “这样的我。”他放下手,退后一步,举目破败,“你觉得还有资格高兴吗。” 凝瓣动了动,像是要说话,但没有说出来。 她细细咀嚼着他每一句话。 在听到“所有都要死”的时候,她竟没觉得这样极端有什么不可理解。 她不说话,没表示,解离尘心便凉一分。 他自嘲道:“这样的我,你所想到的,还是要让我高兴吗?” 他看着她:“你现在想做的,恐怕是杀了我,为六界寻一线生机吧。” “没有。”凝终于开口,声音出乎预料的镇定,“我没有那样的本事,亦没有那样大的心理想。” 解离尘晃了晃神,很快又说:“那你一定想逃开我,不愿与我同合污,做这灭世之举。” 凝看过来,很慢地摇了摇头。 她阖了阖眼,双手无措地握在一起,不知该如何表达她的想法。 过了许久,她一步步走向他,仰头看着他怔愣的脸庞,终于下定决心,一点点拉住了他的手。 他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所有的话里都带着“原本”、“从前”二字。 也就是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现在诉说的已经不是他即将要做的事情了,只是他自己还没发现。 她没打算现在揭这些,那恐怕会让他没办法好好接受,她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了。 她现在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dD-ne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