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其实并没去看偌大的皇,他双手负后,静静看着凝的方向,因角度问题,他看不见万紫千红婀娜多姿的贵女们,但想也知道那会是什么模样,他并无兴趣。 他只是看凝。此刻已经开席,陆续有美食送上,她之前吓得不轻,现在更得填肚子,小小一个坐在那,双手捏着形态别致的糕点认认真真地一口接一口。 他就从来没有见过吃东西比凝还认真的人。 用膳细的并不少见,他自己就是其中之一,但像凝这样不挑食,吃什么都特别香,对食物有种来者不拒博虔诚之的,他从未见过。 姬婴微微挑起嘴角,身后随从上前禀报时辰差不多了,他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抬脚离开。 她吃得可真专心,他这样盯着都毫无所觉。 罢了。 姬婴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也没指望她能回应。 其实太子殿下的视线炙热直接,凝怎么可能毫无所觉? 她一直知道他在看她,只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罢了。 太后很少置喙圣上的决定,今突然开口让她回女眷这边来坐,说是担心她身为女子终究不便,但真正的意图她心里很清楚。 是因为太子殿下。 父兄还未战死时,凝曾和姬婴口头议亲,后因父兄出征搁置,又因他们最后出了事不了了之。 那时她着丧服应皇命进,“无意间”听到皇后娘娘与别人说起此事,言词间对她颇为怜惜,但也庆幸这婚事没成。 自那以后凝就尽量避开姬婴,姬婴身为东太子本就繁忙,她刻意躲避,他就很难遇上她。 这些年下来,两人倒也相安无事,太子殿下虽至今都不愿娶太子妃,但在年初时还是了一位侧妃进门,算起来那位侧妃也是人。 婢送上一杯果酒,凝接过闻了闻,是她喜的味道,刚好嗓子干,她就喝了一口。 喝下去才发现还是很有酒劲,好在只是一口,接下来别再喝就是了。 凝放下酒杯抬头,正对上远处一道视线,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继续吃自己的。 王明愉见凝还理会她,还跟她打招呼,心底不免有些恍惚。 她与她曾是要好的姐妹,但自从她嫁给太子做侧妃,就很难再与她从容相处,见了她总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干脆就疏远了。 母亲总是在她耳边念叨,要她警惕凝,提醒她太子殿下至今不肯娶太子妃都是因为凝。 太后今让凝回到这里,话说的冠冕堂皇挑不出瑕疵,但内里的冷待谁都看得出来。 不过也是因太子一直不愿娶太子妃的事迁怒凝罢了。 要王明愉说,这事儿和凝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早八百年就和太子彻底断了。 她与凝关系好,看得最清楚,分明是太子单方面放不下凝,太后说服不了自己的好孙儿,就将怒意撒到一个孤女身上,实在…… 算了。 想这些做什么,她和太后又有什么区别? 她本可以不嫁给太子,但在有机会争取到这个侧妃之位时,她还是心动了。 王明愉少时就喜太子,但她知道太子心里只有凝,所以从未表出半分。 温家的意外发生后,她很心疼凝,也很为她伤心,可她必须得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也自私地想过,这样一来,凝该是嫁不成太子了。 后面事情果然如她所料的那样发展,她又开始替凝抱不平,觉得皇家实在凉薄。明明父兄是为大业战死,哪怕是为了安抚温将军和温小将军的在天之灵,也该许凝一个好婚事。 而如今她也是凉薄皇家的一员了。 王明愉闭了闭眼,越想越自厌,只能努力不再去想。 太子很快回席,坐在皇上身边。 从这里不如登天楼那方便去看凝,他需要应酬许多,也就暂时没再关注她。 哪怕如此,凝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她吃了个五分,将桌上喜的点心装了几样进袖袋,借着喝了酒头疼离座吹风去了。 身边人一少,凝放松了许多,婢女池云就等在苑外围,见她出来立刻上来。 “小姐!”池云望了后方一眼,“您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这里头还没结束呢。” 凝之所以不带她进去,就是怕她不让她提前溜,也怕池云这小暴脾气,真遇上什么事儿了太上头,跟人争执起来。 这么些年她在京城待得实在腻烦,从前是觉得镇国将军府在这里,是她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有父兄母亲的气息,她舍不得离开。 现在她想开了,人都走了,守着房子也没什么用。 再者说,除了京城,边关也有温家的宅子,一直由忠仆看着,她何不去边关生活,自由自在? 她已经打算好了,等万寿节一过,就趁着皇上心情好请辞。 她不是普通孤女,圣上对她多有照拂,虽然可能有做给天下人看的成分在,好处她确实受到了。 她要离开,得先得皇帝允准,凝倒是不担心皇上不准,因为她知道太后和皇后一定会极力促成这件事。 “我吃了杯酒,有些头痛,就出来吹吹风。”凝面上有些红,她不胜酒力,果酒也就几杯的量,之前那杯后劲着实有些大,现在是真的有点头疼。 “这里风有些大。”池云担忧道,“小姐出了些汗,别再吹出风寒。” “我想回家。”凝靠着她小声念叨,“我不想在这儿。” 池云揽着她的肩柔声说:“小姐再熬一会,等酒筵结束咱们就能走了,现在离开太显眼了。” 凝也知道,所以很乖地点头表示会等着。 池云瞥见不远处有一座幽静的亭子,建在郁郁葱葱的树后短桥上,于是说:“奴婢扶您去那边坐坐。” 凝应了,和她一起过去。 这边儿风比方才的地方还大,凝打了个嚏,池云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小姐去亭子里等奴婢片刻,奴婢去取了披风给您。” 皇内院,又是圣上举办万寿节的地方,守卫森严,军不时路过,去去就来的话不会有事。 凝坐到亭子里,趴在栏杆上懒洋洋道:“去吧,再拿今制的水来,我渴了。” 池云应了一声离开,一步三回头的样子逗笑了凝。 她趴在栏杆上使劲挥手,笑得眉眼弯弯,风吹动她发髻上鹅黄的飘带,娇俏又甜。 池云无奈叹息,提裙快步跑去取披风和水。 凝打了个哈欠,翻身打算靠在栏杆上眯一会,可这一转眸,猛地愣了一下,酒意都散了。 只见葱蔚洇润里飘动着一抹白,桥下湖旁的参天大树横枝上站了一个人。 他白衣清逸,如月中聚雪,整个人仿佛在发着光。 是国师大人。 她趴在栏杆上,位置稍高一些,正好能和站在横枝上的他视线相。 但也没有真正视线相,因为她看到他雪兜帽下眼覆白绸,只出拔的鼻梁和薄薄的嘴。 ……他竟然,看不见吗? 作者有话说: 早上嚎! 今天有点瘦,明天争取多点 ps:第一段文案剧情不远,快的,火葬场要等去了修界,凡间剧情三十章内结束,这段主要培养情,重要的,而且真的很甜,先甜再厚葬解子! 第四章 意识到自己见到了谁,凝瞬间紧张起来。 哪怕他蒙着眼睛似乎看不见,她还是手足无措地从栏杆上跳了下来,整理着被风吹的衣裙和发髻。 国师大人始终站在那里,虽然“视线”对着她这儿,但凝非常怀疑他只是随意朝着一个方向在发呆。 有些犹豫地抬起手,试着朝对方晃动,下一瞬就听到那过耳难忘的声音。 “我看得见。” “……” 凝脸烧来,热到耳朵快要冒出烟来。 她退了几步,思及礼数又赶忙上前行礼:“国师大人恕罪,臣女冒犯了。” 她没能行完礼,因为方才还站在横枝上的人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家中都是武官,父兄皆是高手,绝妙的轻功见过许多。 但像现在这样眨眼就到眼前的“轻功”,她从来不曾见过。 因此她毫无准备,低头行礼时差点撞上他的膛。 彻骨的寒凉扑面而来,得凝颤抖了一下。 她及时收住没有撞到对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转开,微微咬,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国师大人周身恍若缭绕着淡淡的云雾,他肌肤如缎如玉,洁净无瑕,白得透明,给人一种易碎。 这样的人,她和池云过来时怎么会没看到?如果看到了她们肯不会来打扰。 想到池云,凝担忧地望了一眼桥下,既希望她快点回来,又怕她匆忙跑过来更惹国师不悦。 圣上如今最宠信的便是国师大人,哪怕不提圣上,国师本身妙的方外法术也让凝忌惮。 凝的手在袖子里抓了半晌,还是试图解释一下:“臣女来时未曾见到国师大人,否则一定不会来打扰大人。” 蒙着眼睛的男人垂下头来,霜发丝随风飘动,周身的冰雪气息似乎更浓了一些,凝没忍住又打了个寒颤。 她脑子一热,飞快地眨着眼睛问:“大人很冷吗?” 问完了又开始后悔,这不是她该多嘴的事。不过如今正值末夏初,虽偶有寒凉但大多时候气候得宜,可国师大人不但戴着兜帽还裹着斗篷,周身气息冷冽,应该是真的冷。 今天的风好像是有点大。 身后传来脚步声,凝回眸,看见了傻眼的池云,她手里还拿着斗篷和水。 “小、小姐……?”dD-nE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