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苗去了一趟篮球社,没逮到那伙人,从学校的边门回家,倒是给她撞见了。 清校时间已过,五六个力旺盛的男生们仍窝在小场打篮球。 照理说,打篮球的一般去条件更好的大场,缩在这个旮沓角,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理由。 陆苗定睛一看,果然发现了那天的“面孔”们。 她背着书包,从小路出来,男生们一开始玩得开心没有注意到她。 直到陈州传球时,被冲过来的女生一脚踹倒。 运动不遮膝盖,他“咚”地跪倒在水泥地上,手掌和膝盖一下子被磕破了皮。 “陆苗!” 周围人马上认出了她,那天的事着实令人对这个女孩印象深刻。 陈州按着血的膝盖,两眼火:“妈的。” “是不是你们?”陆苗掏出口袋里的信和裁纸刀,扔到地上。 陈州一看信就笑了。 “哦,是老子干的。” “江皓月是个孬种,自己受气不敢出来,躲女人后面哭。” “怎么,你又来替他出气了?” “扑哧”不知是谁憋不住笑,开了头,他的同伴们哈哈哈地笑作一团。 陆苗甩下书包,霍地一拳上去,人群中笑得最的那个人躲避不及,鼻梁一痛…… 这群男的不是没被她打过,这名看起来无害又可的初二小女生打起人有多狠,先前他们已经领教,不存在像上次那样看她可怜,放走她了。 这段时间,他们心里何尝不是憋着怒气。 被篮球社开除、被请家长,因为欺负残疾人在学校里被其他同学各种瞧不上,以及校内传遍了,他们之前被个低年级的女生痛揍……仇恨零零总总加起来,他们躲着风头,暂不行动,她倒自己找上门。 “记住了,”他们警告她:“这回找天王老子告状也没用,是你先动手的。” 少女亮亮的双眼中冒着火。 她不知道什么是怕,她从小跟人打架没输过。 当然要动手,她今天来,就是要干倒他们的。 “不得了,小场打群架啦!” 一传十,十传百,校园内留着做值的学生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到外面看热闹去。 “他们怎么打女的啊?” “女的也打他们……陆苗吧?” 被围在中间的女生头发散,以一敌众不见弱势,被打倒后她只要有一口气,就势必站起来还击。 有人上前拉架,有人在旁捂着嘴尖叫“不要打啦不要打啦”。 一片混中,不知是谁捡起了地上的裁纸刀。 “唔……” 嘴角破了,脸也花了,陆苗痛苦地咬着,由额头上滚落大颗大颗的汗珠。 来拉架的人惊慌地松开她,人群以她为中心往旁边散开。 陆苗缓缓低头,看向痛处。 ……裁纸刀在她的手臂上划出一道血口子。 ☆、26.狠人 远远地, 有同学跑过来, 喊着:“老师来了”。 陆苗收回看向伤口的目光, 擦了把汗。周围的人都在看她,包括先前被她打和打她的男生。 她皮肤白,手臂生得像脆生生的藕, 一道血口子狰狞地爬在上面,看着十分骇人。 深一口气, 下一秒,陆苗竟然动作迅速地把卷高的袖子放了下来。 旁边的男生们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做,盯着她, 表情有点愣。 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老师也是需要下班的, 忙到清校,好不容易准备回家, 又被熊孩子在学校打群架的事给耽搁了。 高中部和初三的男学生, 与一个初二的女生。 如此实力悬殊的局面应该是属于单方面的欺,令人意外的是,每个人脸上都挂了彩, 男生看上去没占到半点便宜。 一时之间, 老师不知该从女孩还是男孩们开始问起。 最终按照正常思维, 先朝人多的问罪。 “你们一群男的像话吗?联合起来欺负一个低年级的女生?” 几个男的争着说话,嗓门也大。 “老师,是她来打我们。” “其他同学可以作证, 我们本来在场上玩球玩得好好的, 她跟疯狗一样冲过来。” “陈州膝盖破了, 是她推的;林迟冬的鼻子被打歪了,她打的。我们是被她惹到没办法了才动手,自卫行为啊!” 老师被他们嚷嚷得脑袋疼。 “好了好了,慢慢说,那么点小伤,声音那么大做什么。” 示意他们闭嘴,他转头问另一边孤单一人的女生。 “你说说吧,为什么跟他们打架?” 小少女抬眸,圆溜溜的眼睛一转,傲慢道:“他们欠揍。” 老师皱了皱眉头。 “他们怎么你了吗,你觉得他们欠揍?你有什么委屈现在都可以跟我说,学校一定为你做主。”看她是个女孩,他讲话多了点耐心。 陆苗没打算把江皓月扯进这件事里。 他不需要知道,不需要被信上的语言再伤害一次;有她在,他可以不用像那天在教导处那样,亲身地站出来,跟恶意对峙。 她先前撒谎让他先回家,就已经是打定了主意——这件事她来扛,把这些恶人教训到服气,让他们今后不敢招惹江皓月。 “打他们不需要理由。”咬死不松口,陆苗扬起下巴,一脸的倔。 老师心中早有推测,见她不愿意说,反而变得难办了:“是因为初三一班江皓月同学的事吗?” 垃圾角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事情没过多久,同样一伙人又打起来了,还能是为了什么。 男生断定,陆苗很快要拿信出来说事了,不屑地嗤笑。 她想起刚才他们说的“江皓月受气不敢出来,躲在女人后面哭”,他们在不屑这个;而她也懒得告诉他们,江皓月本不知道这件事,他自然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 手臂的伤有些疼,陆苗不动声地按了按袖子。 然后,直脊背,她的语调一如既往的硬气:“和江皓月没关系,我自己看他们不顺眼。” 看着她完全讲不进道理的样子,老师终于生气了。 “看别人不顺眼就打架?你长脑子了吗?不要命了?一个女生单挑一群男生,你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对吧?” 陆苗不声不吭地站在那儿被骂。 这要换到黑帮片里,她妥妥是主角,背景说不定要给她配个字幕——“义字当头”,之类的。 可惜她生错背景,纵使心中豪情万丈,还是免不了被叫家长的命运。 “行,你们在学校闹,今天都别回家了。给我打电话,全部叫家长来。” …… 林文芳和陆永飞知道陆苗调皮。她从小就皮,贪吃贪玩,成绩普通。 她不如隔壁家的江皓月优秀,但他们仍旧对她怀抱有很高的期望,因为他们打心眼里觉得——自家的女儿内在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培养一下能够成才。 他们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老师请到学校,而理由是:你女儿跟学校里的男孩打架,她一个,打人家好几个。 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他们下班回家,被老师的电话一吓,匆匆赶到学校。 首先关心的是女儿,陆苗看上去没什么大碍,问她有没有事,她连个疼都没喊。陆永飞夫妇不要太了解自家闺女,连扎个针都会嗷嗷大哭的人,她说没事,那肯定是真没事。 倒是被她打的男生,有人说自己胳膊扭了,有人说自己膝盖破了、身上到处是淤青,还有一个在鼻血的,好像真的很严重。 老师问陆苗问不出,他俩问她,她照样咬死是“他们欠收拾”,死都不说因为什么事打架的。 跟别人点头哈地道歉后,把孩子领回家,林文芳气得翻出箱底的陈年掸子,陆永飞坐在一旁,由着孩子妈教训她。 “我们俩的脸给你丢尽了,你就开心了是吧?” 掸子落在陆苗面前的桌面,扬起一片厚厚的灰尘。 今年她上初二,十五岁;不再是之前家长一端出掸子,就会老实听话的年纪。 他们家,还是住在这栋隔音差得要命的民房,但林文芳不可能再挥着掸子,追在陆苗后面楼上楼下的跑。 他们希望她大了,能给他们长点脸,做一个老师喜,邻里夸赞的“有出息”的陆家女儿。 可是瞧瞧,她越长大越不懂事,竟然在外面跟人打架。他们被老师叫到学校,一把年纪了,四处赔笑脸给人道歉。 “陆苗,你这一天天的,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们不知道她不愿意开口,是想坚持什么,或许她在维护一件她心里认为的、重要的事,但那在他们看来,无疑是无关紧要的。 小孩的任务是读好书,像小江那样,做到这一点就足够了。 其他情绪啊、朋友关系啊,同学间的小打小闹,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看,那些全是空的过眼云烟。 唯一有用的,会对未来人生有帮助的——是在学校所学的知识。DD-Ne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