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着牙,不说话,这时候刘皇后才匆匆自院子外面走进来,她也不讲究,边走边道:“不是皇上请诸位来的,是本用皇上的名义传的旨,事出突然,也是不得已,咱们都是一家人,本也就不和你们拐弯抹角,皇上——” 她说着,便就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又道:“驾崩了!” “啊!”人群里的几位公主,有人已经捂住了嘴巴惊叫起来。 但是男人们却要镇定很多,大家急吼吼的跟着她就往里走,很快就有人问道:“皇兄驾崩了?什么时候的事?” 想到之前刘皇后匆忙自宴会上离开的事,就难免有人多想和恐慌,脸都变了。 如果皇帝是那个时候就去了,刘皇后不仅隐瞒不报,还把他们这些宗亲都请来了这里—— 出身皇家,好像因心病和谨小慎微的心思都是与生俱来的。 众人之中已经有种躁动不安的气氛在无声的扩散了。 刘皇后却无暇他顾,走到台阶上,见他们大部分人都已经防备着止了步子,她才回头说道:“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说着,又像是有些难以启齿的顿了一下,然后仍是叹气道:“朝臣们都还在里,本不想引发恐慌,陛下的死因——总之你们进来看一眼将就明白了。”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放下一路过来,倒是没见到皇帝这寝附近有什么特殊的布置,而且反正人都在这里了,就算刘皇后有什么谋,也不在乎是在院子里还在屋子里了。 这样想着,众人便有了些破罐破摔的胆气,跟着往里走。 因为死因有了疑点,皇帝的遗体就没人敢随便挪动,众人进去的时候,还是保持着那个怪异又恐怖的姿势横在龙上。 “啊——这——”年岁小些的临安公主当即惨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这——这——怎么会这样?”男人们也面面相觑。 皇帝驾崩是一回事,死状这么诡异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屋子里除了女人们的哭泣声就是男人们的气声,整个气氛都陷入了恐慌。 刘皇后这会儿还算是镇定的,她转身环视众人一眼,“那会儿金子去宴会上请了本过来,陛下就已经驾崩了,但是如诸位所见,这现场却是古怪的很。本一个妇道人家,不管随便传消息,只得暂时安抚住文武百官,再请诸位宗亲过来,一起看看拿个主意了。” 那条丝绦都还挂在皇帝的脖子上,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殷淮拧眉,狐疑道:“所以呢?父皇是怎么驾崩的?自缢?” 刘皇后没说话,她不是第一个发现的,所以她抬头看向了从外面跟进来的高金立。 高金立只觉得头皮发麻,在场的人哪一个发点火他都受不住,他便说谁也没敢看的赶紧跪下去,抖着声音道:“陛下睡着的时候不让奴才在这里,奴才守在外面,后来要进来叫陛下起的时候就看见陛下人已经挂在那边是横梁上了。” 他抬手指了指。 众人看过去,却见那横梁下面还横倒了一把椅子。 就这个情况来看,好像就只能用自缢来解释了。 “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年纪最长的是皇帝叔父郕王,他捻了捻胡子,但大家都知道皇帝本来就寿将尽,故而也不愿意多想追究,“既然是这样——” “皇叔!”刘皇后打断她,眉宇间都是忧虑之的又回头看了眼龙上皇帝的遗体道:“陛下的死,本觉得有些蹊跷。” 大家是没觉得怎样。 她已经指了指皇帝脖子上绕着的那条丝绦,“这个——高总管说他没见过,而且本也问过陛下里服侍的婢了,竟也是没一个人见过的。” “可这里是父皇的寝!”殷淮道,“会不会是哪位娘娘的?” 刘皇后没说话。 殷绍这时候才开口,“父皇驾崩,总不能不叫后知情,子时之后百官就会出,这会儿也差不多少了,来人,过去前面等着,把嫔位以上的娘娘们都请过来,然后再把礼部尚书和内务府的大总管叫来。” 这便是要查这东西的来历了。 金子颤巍巍的领命,带了妥实的人手去办。 宋楚兮这会儿的心里就有一种觉—— 别人家的王妃几乎都没带来,殷绍却一定要殷湛把她领来?皇帝脖子上绕着的那玩意儿指定就是女人采用的,所以—— 这个局就是给她准备的? 想来也是,毕竟她是个女子,要制住她,可比直接对殷湛动手要容易的多了,而且她的身份背景还没有殷湛那么硬气和,只要能把罪证做得铁一点,还是好拿捏的。 并且—— 制住了她,便算是卡住了殷湛的命脉了,殷湛也要受到牵制和影响。 拿皇帝的命来布局做筹码啊?这就是弑君大罪了! 够狠! 宋楚兮越发觉得今天的这件事很有意思,明明是他们殷氏一脉的夺位之争,到头来居然第一个是拿她来开刀的。 她跟在殷湛身边,只是事不关己的看着热闹,同时心里忍不住的琢磨—— 不管是殷绍还是殷述都应该不会做这么简浅的局吧?她是什么人他们又不知道,他们以为随便破个脏水就事半功倍了?难道看见他们提了刀过来她就会乖乖伸出脖子去给他们砍吗? 殷湛侧目看她,却见她角居然还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倒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的提醒道:“别大意!” “哦!”宋楚兮随口应了声便不再说话。 她倒是想看看这些人准备怎么把这个罪名栽给她。 寝殿中一片愁云惨雾的气氛,有人嘤嘤低泣,有人唉声叹气,一直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午夜过后外面才又有了响动。 金子带了皇帝的嫔妃们过来,同行的还有礼部尚书和内务府的总管。 几个女人一头雾水的被推进来,见到龙上的皇帝,顿时就觉得是天塌了,嚎啕着就要扑过去。 “拦下她们!”刘皇后怒喝。 马上就有内侍上前将几个女人拦住。 生养过的后妃倒是不愁的,横竖皇帝死了,她们也能被封个太妃,一样的过子,但是没有子嗣的,下场就不会怎么好看了。 几个女人是有人想闹的,可是太子殷绍的为人大家都知道,现在没了皇帝撑,她们倒是知道夹起尾巴做人的,所以就只是跪在地上哭。 刘皇后被她们哭得心烦,没呵斥道:“鬼叫什么,回头还怕没有你们为陛下哭的时候吗?” 几个女人被唬住,面面相觑。 她便就一抬下巴,示意高金立去把皇帝脖子上着的东西解下来,往几个女人面前一甩道:“这东西,是你们谁的吗?” 几个女人看了看,全都茫然的摇头。 高金立倒是懂事,也不等她再吩咐,就把东西送到了礼部侍郎和内务府总管面前道:“这东西质地料子不错,看着不是凡品,两位给看看,可能找到出处!” 宋楚兮本来是没多想,此刻不经意的侧目瞥过去一眼,突然觉得有点眼。 她微微拧了眉头。 但她对穿戴的东西向来不怎么上心,一时倒是没什么具体的印象。 那边刘皇后已经说道:“如果分辨不出,那就去一一的问。” 金子才要领命去办,那边拧眉沉思了半晌的内务府总管突然道:“这是蚕丝混了金线织的,手艺巧,很别致,里没见过这种东西。” 他手里捏着那东西一点一点的看过去,最后手指落在末端一个绣纹上顿住,转身走到灯前面仔细的看了看,随后便是惊呼一声,“这个——应该是南塘端木氏的标识吧!” “什么?”怎么扯上端木氏了?刘皇后快走两步过去,查看之下更是心的疑团。 这时候,总不能说是赫连缨叫人拿了这东西进来勒死了皇帝吧?而端木氏的余孽,早就被铲除一空了。 “看这成,虽然保存的好,但也应该是前两年的旧物了。”那内务府的总管对鉴别这些东西是个行家,毕竟平时看得多了。 “这两年的话,端木氏的人进京,也没带着女眷啊!”刘皇后沉。 诚然,她这真的就只是有而发的这么信口一说。 以前端木旸嫌女人麻烦,进京从不带夫人的,后来家主之位被端木岐所夺,端木岐都没成婚。 可是——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就都齐刷刷的落在了宋楚兮的面上。 宋楚兮倒是一时没多想,事不关己的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眼,然后就哭笑不得,“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殷绍负手而立,这时候也才冷冷的看过来,道:“在京的所有人当中,应该就只有你才有资格用端木家出来的东西吧?” 就凭这区区一挑绦?又没人在她杀人行凶的时候拿住她的手腕,就算她宋楚兮有嫌疑,还真的有人能凭这就要了她的命吗? 既然又死不了人,那这是折腾的什么劲儿?难道—— 还有后招? 不过反正眼前的这个局面暂时是上不上下不下的卡在这里了,倒是叫宋楚兮一时觉得尴尬了…… ☆、第032章 屠刀 “什么意思?”宋楚兮道,不慌不忙。 这里的人,有人惶恐,有人不安,也许还有人悲伤,可是这个死去的人和她半点关系也没有,她甚至都不屑于伪装什么表情,只是很随意的开了口。 “前面几年,能用端木家出来的东西的——这整个京城之内就只有你一个人!”殷绍说道。 他将那条绦抓在手里,走到她面前,视她的眼睛,“本和这里在场的诸位,需要你的一个解释!” 宋楚兮看了眼他抓在手里的东西,这么仔细一看还真是眼。 这些东西,她虽然平时不怎么经心,但到底她的记好,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这的确是她的东西。 三年前在太子府,那晚她用来翻墙进颜玥院子的那条绦,当时大意了,再回头找的时候就没见了。 当时她还担心会惹出是非来,但是戒备着等了几天,并没有人找茬,所以也就就渐渐地淡忘了。 这东西—— 宋楚兮的心里其实还是很有些诧异的,不过人前演戏的功夫她素来一,面上表情并无任何破绽。 她坦然的和殷绍对视,“你需要什么解释?诚如你所说的,那时候带着端木氏印记的东西我的确是在用,可就算是我有用过,那又怎么样?” 她并不去碰那东西,从皇帝身上扯下来的,看着都觉得恶心。 她勾了勾,只是慢条斯理道:“这东西又不是从我的身上搜出来的,你凭什么就要说是和我有关?而且退一步讲,就算这曾经是我的东西——可是都过去两三年这么久了,我身边的东西出去的不知道有多少,这东西又过了多少人的手都为未可知。就算太子殿下你再孝顺,那也是要实事求是的查明真相的,你要做的,也不是只凭这上面一个端木家的印记就直接一口咬定了我,而是应该丝剥茧的逐一查问,看看这东西到底都过了哪些人的手不是吗?” 她的语气一直不徐不缓,居然也不愤怒,只是非常心平气和的讲道理。DD-nE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