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兮局促不安的抿抿。 殷黎盯着她看了半晌,脸上也是矛盾不已的神情,很肯定的说道:“我不讨厌楚楚姐姐的,可是——” 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嫁给我父王呢? 殷黎的话没有说完,就又悻悻的垂下了脑袋。 宋楚兮并不强迫殷黎一定要承认她这个做娘的,但是见不得这小丫头会因为她的事就闷闷不乐的起了隔阂。 “暖暖——”心里斟酌着,宋楚兮再一次无奈的开口。 殷黎却突然站起来,拍了拍裙子,直接走出了院子。 宋楚兮看着她小小的孤独的一个背影,那一瞬间,心中百集,犹如刀绞。 她越发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想要让殷黎完全的接纳她,毫无隔阂的接纳她,这似乎是不可能的。 她默然的坐在那里许久未动。 过了会儿,宛瑶从院子外面走进来,叹息道:“主子您先别急,小郡主的年纪还小呢,等她慢慢的大了,懂事了,她就会明白的,她一定会认您,接受您的,她会知道您对她的好的。” 宋楚兮也不知道是有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勾笑了笑,“去让严华准备一下,我们回吧。” 宛瑶不解,“王爷吩咐传膳了,您怎么——” “你去跟他说一声,我那边有点事情要回去处理,先回去一趟。”宋楚兮打断她的话,拍了拍裙子起身,转身就进了屋子里。 宛瑶是唯恐她被殷黎的态度伤到了,心里七上八下的,张了张嘴,但见她是真的心情不好,最后就只能忍着把话茬咽下了。 因为这间书房被宋楚兮占了,今天殷湛就在外院的书房处理公务。 宛瑶过去把宋楚兮的意思转述了,殷湛也没说什么,只代她路上小心些,就打发了她。 待到宛瑶走后,卫恒还是有些忧虑的盯着门口的方向道:“王爷,您和四小姐的婚事,皇上这么一直拖着,本来就是不安好心,现在又赶上赫连缨进京,他会不会想借机做手脚?” 皇帝对宋楚兮只是忌惮,对是对殷湛—— 却有持续了多年的嫉妒和痛恨的。 如果换做是别人,他一定不会这样不遗余力的阻挠婚事,就因为这人是殷湛,他就一直不甘心的就这样成全。 殷湛面上神情冷淡,却似乎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不用管他,他也折腾不了多久了,至于赫连缨——” 殷湛说着,遁了一下,随后无所谓的勾冷笑了一声,“他那边也不用管。” 所有这一切的决定权都在宋楚兮的手里,至于区区一个赫连缨—— 他出不出现,实在是无关紧要的。 殷湛并不想这个问题上浪费过多的时间和力,就又回到了前面的话题上道:“确定现在西疆人军中主事的人是赫连煜?除了他们两兄弟之外,还有其他人是标榜西疆皇族中人的身份的吗?” “没有了。”卫恒道:“这里的密报是近期搜罗到的所有,赫连氏是有备而来,几十年苦心孤诣的筹谋,他们这举事虽然看似仓促,但实际上其中的每一步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夺取兵权,攻占城池,同时利用这三个多月的时间,西疆皇都的旧址上已经重新建立起小朝廷理政了,就目前来看,所有的一切,缺得就只是一个新帝登基的仪典了。” 提及此事,卫恒也是心存顾虑,“按理说这件事才是最奇怪的,赫连缨掌控端木氏近十年,他的谋略和手段,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要掌控一国,登临帝位都是顺理成章的,而且他们兄弟和睦,赫连煜一直对自己的这位兄长十分的信服敬佩,这个皇位的最后归属也不存在任何的分歧和异议,现在他们却这样一直拖着,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虽说都是掌握实权,但是一个监国亲王和真正的一国之君还是有差别的。” “百官联名上奏请旨,就连赫连煜也明示暗示了许多次——”殷湛沉,“就目前的这些信报来看,他要推赫连缨早上位的心情似乎要更迫切一些。” “是的,此事的确是叫人百思不解的。”卫恒面的忧虑,顿了一下,又试探着看向了殷湛,“四小姐那边没说什么吗?” “她和那人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也没必要刻意的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殷湛道。 因为他相信宋楚兮,所以就算赫连缨进京了,他也没当回事。 “赫连氏的后嗣要不要名正言顺的登基,这对目前的局面而言,都改变不了任何事。”过了一会儿,殷湛就又正说道:“我吩咐你做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卫恒的脸微微一变,神情之间居然也出几分慌来,“事情都照您的吩咐开始布置了,可是王爷,您是不是要先和四小姐商量一下?这么大的事——” “她的子我知道,就算只是为了顾及暖暖的心情,她也要有顾虑,不会让我去承担风险。可是现在的情况,如果单是成武帝和殷绍也就算了,还有很多别的人和事,我考虑了很久,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最为一劳永逸的方法了。前面的路的确是难走一些,但却可以彻底了却一切的后顾之忧。” 殷湛说着,就将手里刚刚拆阅完毕的一封信随手丢弃。 他的面目清冷,看着空气里虚妄的某一点,“那个位置,本来非是我心所向,但既然是她需要,那也就无所谓了。我为刀俎,总好过处处受制。那边的事,就照我代你的去安排。朝廷这边,年关将近,这应该是个绝佳的机会,可以将各方势力重新洗牌。” 他真正决定了的事,卫恒是无可奈何的,虽然还是有些担心,最后却也没能说什么。 * 宋宅。 宋楚兮从外面回来,就直接回了房间。 宛瑶知道她的心情不好,就打发了院子里的丫头,亲自去厨房准备了两样吃的,蹑手蹑脚的端了进来。 她本以为宋楚兮可能是在补觉,推门进来,却发现她面无表情的坐在外屋书案后头的椅子上,目光空的盯着屋顶的房梁在发呆。 “主子,您在做什么?”宛瑶带上门,小心翼翼的问道:“您早膳都没用,奴婢让厨房给做了点,您先将就着吃点吧。” 宋楚兮收回目光,看了眼她手里的托盘,倒是没拒绝。 “放着吧!”她说,却也没有挪动的打算。 “主子您还在想小郡主的事吗?小郡主的年纪还小,您别心急——”宛瑶劝道。 宋楚兮是个很稳得住的人,她会为了殷黎的事情耿耿于怀,看似不合情理,但却又似乎正在情理之中。毕竟是亲骨,其中掺杂的纠葛和情,并不是外人能够理解的。 宛瑶嘴拙,想要安她,却反反复复的也就这么两句话。 宋楚兮也没介意,只是闭上眼睛,吩咐道:“傍晚的时候你再去一趟宣王府,告诉沅修,就说我今天有点累了,就不过去他那儿了。” “是!”因为她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很疲惫,宛瑶就没多想。 宋楚兮没再说话,只挥挥手,示意她下去。 宛瑶退出去,但是越想越不放心,过了半个时辰再回来的时候果然桌上的饭菜纹丝未动,宋楚兮还是保持那个固定的姿势坐在那里。 她的一张脸上全无表情,并看不出具体的情绪来。 宛瑶的话都到嘴边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犹豫着只能又退了出去。 “主子,您怎么了?怎么从宣王府回来之后就好像一直不怎么开心?”一个下午,宛瑶来来回回,终于在第五次找借口推门进来的时候开了口。 眼见着她和殷湛两个人好不容易更进了一步,现在这关系才算是真正稳定了。 而且头一天在宣王府,和殷湛父女在一起的时候宋楚兮都还一直谈笑风生,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回来之后她就这样了? 虽然宛瑶不觉得她会敷衍殷湛对她的情,可是她这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又让人忍不住的要往那方面想。 宛瑶已然是揪心了大半天,这会儿心里都七上八下的。 宋楚兮一语不发的靠在椅背上。 宛瑶等了她好一会儿,见她没有开口的打算,不得已,就只能转身往外走。 “宛瑶。”宋楚兮却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而苦涩的说道:“除了暖暖,也许我不会再有其他的孩子了,如果是这样子的话,你还觉得我可以坦然接受他的心意吗?” 大半天没开口说一句话,这会儿她的声音不仅沙哑也低沉的厉害。 宛瑶的脑中轰然一声,如是一道惊雷炸开。 她有些不明白宋楚兮的意思,一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愣了一下,宛瑶才一个灵匆忙的转身,不安的口道:“主子您——” 宋楚兮不再说话,只是靠着身后的椅背,任由苦涩的笑声一声更荒凉过一声的自喉咙里溢出。 她没有哭,保持这个姿势,刚好可以把不断往上冲撞的水汽全部回去。 其实她有什么好哭得呢?殷湛都已经包容接受了她的所有的一切了,所有别人不敢奢望也不能奢望的东西,她都得到了,如果一定要说有一个人为此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 那个人,也是殷湛,而不是她! 她没什么好委屈的,但是这一整天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低落抑到了极致,因为这是她宁愿自己承担也绝对不想推给殷湛来担负的责任。 宛瑶的嘴巴张了几次,她看到了宋楚兮的表情,心中突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了解宋楚兮,如果只是空来风,她不会突然说出这么严重的话来。 可是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主子——”宛瑶的内心,恐慌不已,胡的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是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回南塘之前那时候宋楚兮跟她提过的一句话。 那时候她说她不能一个人带殷黎走,她说—— 是因为她的身体不好? “主子,您是不舒服吗?奴婢去找大夫过来?”勉强定了定神,宛瑶几乎是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是何去何从。 她真的不能明白宋楚兮为什么要说这么严重的话,就算殷湛再疼殷黎,可殷黎到底只是个女孩儿,他怎么可能只要殷黎这一个孩子? 还有宋楚兮,虽然都知道殷黎是她的女儿,但是平心而论,因为不是这个身体里孕育出来了,也总还是觉得会有些遗憾的。 宛瑶承认,这一刻她是已经开始恐慌了,因为看宋楚兮的表情,本就不是在开玩笑的。 可是怎么会呢?以前宋楚兮的身体不好,偶尔病发的时候,也有好几位太医和大夫都给她诊过脉的,如果她的身体真有什么问题,不可能谁都没有看出来。 宛瑶捏着自己的衣襟,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宋楚兮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半晌,就再度自嘲的冷笑出声,“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他。就仗着他对我的好,就仗着他会纵容我做的任何事,所以就这么自私的一再的伤他,让他痛。” 如果只是她自己,她真的什么都无所谓。 可是对殷湛—— 她已经让他孤独痛苦了那么多年了,她努力的试过,想把他推开的,最后却无计可施的陪着他一起沉沦了。 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主子,这件事——宣王殿下他知道了吗?”好半天,宛瑶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宋楚兮朝她看过去一眼,那一眼的目光,荒凉至极。 宛瑶的一颗心,瞬间就沉入了谷底,慌张的快走过来,一把抓住宋楚兮的一只手道:“主子您先别灰心,这是哪个大夫说的胡话?您听听就算了,回头——” 她用力的攥着宋楚兮的手指,仿佛是要通过这种举动来传递一种坚定的力量。 “宛瑶!”宋楚兮却是断然摇头,打断她的话。 她的目光重新移向了别处,淡淡说道:“这些话,不要再说给第三个人听,就到此为止,沅修那里,也不要跟他提。” “可是主子,您——”宛瑶终究还是不死心的。 “我没事了!”宋楚兮道,角扯出一个笑容来。 她从宛瑶的手中回自己的手,起身一步一步朝内室走去,“我睡了,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哎——”宛瑶往前追了一步,但见她游魂一样单薄细弱的背影被铺天盖地下来的夜缓慢的噬掉,突然便会莫名的心疼。dd-nE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