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狠狠的横过来一眼。 “卢久金,绿林道上打滚出来的,曾经在江北落草为寇,十年前,因为劫了青帮的一批赃款被追杀,落魄之时,落南塘,进了你家三老爷的手底下。”长城就上前一步,说着,顿了一下,倒是有些赞许之的看了那人一眼,“这人的秉虽然不良,不过在武学上很有造诣,据说二十年前就是绿林中人排名前十的高手了,进了宋家,真是屈才了。” 跟了宋亚青这么久了,这人倒是不意外长城会查到他的底细,只冷哼了一声,还是口风很紧的一语不发。 而自从方才的那一刻起,舜瑜回来了就没做声,只就攥着拳头,面杀气的盯着那人。 她和这人可不陌生,蘅芜苑里险些致命的一剑,还有大郓城的茶楼上临街一瞥的锋,没想到,有朝一,居然又给碰上了。 “舜瑜!”舜瑜不甘心,宋楚兮比她还记仇,这时候便是冷冷说道:“舜瑜,你还等什么?当初人家对咱们下手的时候可从来就没犹豫过。” 她宋楚兮就是小气记仇! 当初宋亚青派人去蘅芜苑行刺的事,她虽不至于耿耿于怀,但也绝对没有一笔勾销的道理。 而舜瑜,当初这人的一剑,险些要了她的命,她又如何能忘? 舜瑜的脸上,一瞬间就漫上来浓厚的沙发决绝之气。 她提了剑上前,而那人却是无所畏惧的,仍旧是板笔直,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只是冷冷的着她。 舜瑜出剑的手法也是果断准的,一剑刺穿过去,恰是照着当初她自己被伤的位置穿透。 偏离心脏不远的位置,虽不至于一剑毙命,但那痛楚也是可想而知。 那人虽是个亡命之徒出身,但是剧痛之下也是痛苦的闷哼了一声,眼睛啐了毒一样,咬着牙,死死的盯着宋楚兮道:“成王败寇,今天既然是落在你手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犯不着让个丫头来凌辱我。” 这人,倒也算是傲骨铮铮了,只可惜心术不正,又跟错了主子。 舜瑜一剑拔出,溅了两人乃至于旁边押着这人的侍卫都是身脸的血。因为深知舜瑜对着人也是恨之入骨的,宋楚兮等人还以为她会多戳这人几剑愤,不想随后舜瑜就收了剑,冷着脸,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回了宋楚兮身边。 宋楚兮拧眉,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谢谢小姐给了奴婢亲手报仇的机会。”舜瑜道,她脸上肌紧绷,可以看得出来,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把持,才做下了这样的决定。 宋楚兮心中略一怔愣,随后也就了然—— 这人是宋亚青的心腹,这丫头是以为她需要留着这人做罪证,去当面指证的宋亚青的。 宋楚兮勾了勾角,就势握住她的手,拍了她的手背,然后紧跟着就是目一冷,扬眉给长城使了个眼,“那个丫头呢?” “在!”长城道,一招手,就有侍卫把那丫头给拖了上来。 那人黑着脸看过来,心里葱白非常—— 说起来他在一行里摸滚打爬也有二三十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却是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会沟里翻船,栽在宋楚兮这么个臭未干的小丫头的算计之下。 说到底,他就是太自负,没想到宋楚兮会一早就猜到了这个丫头的身份,并且—— 针对他,来量身定做了一个捕计划。 “宋四小姐饶命,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不是我要害您,我是被人收买的。”那丫头这会儿自知活罪难逃,扑在宋楚兮的脚下就大声告饶,“四小姐您大人有大量,求您饶恕奴婢这一回吧,奴婢愿意作证,我——” 她说是怕了,但到底心里也还存留着希望,毕竟宋楚兮还需要她出面来指证宋楚芳里用来收买她的人,就是这个还有转圜余地的出路。 宋楚兮的面上神一直保持不变,虽然略带了几分冰凉,却从头到尾都没见任何震怒或者气愤的迹象。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匍匐在脚下的这个婢女,语气慵懒道:“后悔了?知道错了。” “嗯嗯!”那婢女连忙点头,涕泪恒,怀期望的仰头看向了她,“奴婢知错了,求四小姐网开一面,奴婢愿意出面指证——” “指证什么?你是觉得揪出了别人,就能抹了前面你投毒的事实吗?”宋楚兮打断她的话,“告诉你一句话,这世上,虽不是凡事都没有回头路走的,可是却要看你有没有这样的资本。你要证明谁?还没人来证明你呢。” 这世道,就是这样,于强者而言,随时随地都有出路,那是因为他们有这样的手段和能力来扭转乾坤,可是对另一些人而言—— 一步错,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头了。 宋楚兮这个人,她自己的手段就不光明磊落,所以在这方面她从不会苛刻的要求别人就一定要跟她来讲什么道义,只是么—— 对那些没那个本事,还要掺和着要来出来害人的人,她也从来就不会心慈手软。 那丫头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突然之间就变得冷酷的面孔,嘴巴张了张,却居然是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时候,端木岐已经明白了她的用意,就走上前来一步,给长城努努嘴道:“割了她的脑袋,给里送去。” 什么? 这是要把这丫头的人头拿去送给宋楚芳吗? 即墨勋和文馨公主一直跟着他们这一行人在看热闹,闻言不由的倒一口凉气,角讽刺的勾了勾—— 这两个人,是不是太过有恃无恐了? 区区一个北狄臣属的端木世家,就敢往里去送这样的脏东西?宋楚芳就算是有错在先,那她也好歹是皇帝的妃子。如果说他们要揪着这丫头进去当面指证了宋楚芳的罪行,皇帝为了自己的脸面都未必就会如是追究,现在——他们这是要威胁谁? 长城闻言,也是一愣。 舜瑛就忧虑道:“少主,这个可能不容易办到,您知道的,送进里的人所有东西都要被仔细的检查过了才能——” “你想想办法不行?”端木岐不耐烦道。 那婢女这时候已经吓傻了,打了个哆嗦,可要来抓宋楚兮的裙摆,“宋四小姐,求您饶命啊,您饶奴婢不死,奴婢什么都愿意听您的,您要杀了我,没了人证,皇上和皇后娘娘是不会信您的,这对您没有好处的。” “干什么?没了他们出面,我就杀不得人了?”宋楚兮凉凉道:“欠了四小姐我的,没人可以不还,不过么——但凡是债,我都要亲自去讨,就不用你跟着瞎心了。” 那婢女跪在地上半晌,手心里都是污渍,她的手探出来,可是看着宋楚兮洁白的裙裾,居然是再如何求生的*强烈,也只有一种云泥有别的自卑,居然就不敢随便去碰她。 的确,如果揪着这个丫头进去胁迫皇帝和刘皇后的话,她是可以着那两人就范,把宋楚芳给废了的,可是么—— 用这个引子,那最后追究起来也只是他们宋家的家务事,那就太浪费机会了。 端木岐和宋楚兮的意思摆在这里了,长城于是就不再迟疑,横剑一挥,那丫头本来还在极力的求情说着话,声音就戛然而止。 温热的血水洒出来,了宋楚兮的绣鞋和半边裙裾。 圆滚滚的一颗脑袋落在地面上,咕噜噜的一滚,刚好就落在了文馨公主的脚边。 “啊——”文馨公主尖叫了一声,连忙往后连着退了好几步,和同样胆子小的白筠抱作一团,用一种恐惧的见鬼一样的表情看着变不改站在不远处的宋楚兮。 她虽然一直都知道宋楚兮这个丫头的胆子大,并且和别的女子不太一样,也是也没想到她会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 “两位殿下受惊,抱歉了。”长城走过去,提起那滚在泥土里的头颅。 端木岐突然想到了什么,就又嘱咐了一句,“找个好看点的盒子,包的漂亮点儿。” 一颗人头而已,他以为这是点心吗? 即墨勋的嘴角不受控制的了。 这个时候,就连那杀手卢久金也都被惊的不轻—— 这两个人,连皇帝都不看在眼里吗?他突然就有些畏惧了起来,不知道这两个人要如何对他。 果然,料理完那丫头,宋楚兮的目光就眼睛朝他移过来。 那卢久金的心头骤然一紧,隐晦的干了两口唾沫。 宋楚兮稍稍偏头想了想,就举步朝他走了过去。 卢久金被两个侍卫押着,本就抗拒不了,就见宋楚兮径自走到他面前站定,用拳头在他肌坚硬的口上了,然后莞尔笑道:“曾经的绿林道上排行前三的绝顶高手?大半辈子刀口舔血,也是时候安享晚年了。” 她这话虽然说的和气,但明显不可能是什么好话。 卢久金的头皮发麻,嘴动了动。 宋楚兮就又转身回到了端木岐身边,一面道:“不能叫宋亚青白忙活,也不能断了他们主仆之间这么多年的情义,就把他的一双手送过去给宋家家主留个念想吧。这人——穿了他的琵琶骨,放他走。” 这个丫头,也算是人间一朵奇葩了。别人被暗害是要义愤填膺的拿凶手讨公道,她却沉得住气,只顾着打包送礼了。 即墨勋是被恶心的要命,不过心里却越想就越觉得兴奋刺,目光灼灼的盯着宋楚兮这边。 那卢久金因为练武的天赋卓绝,二十岁出道之后就鲜有遇到敌手的,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捧着供着的,哪怕是后来落魄了,被迫留在了宋亚青的身边卖命,宋亚青对他也是礼遇有加。 现在要断了他的双手废了他的武功,他就什么也不是了,只能是一滩烂泥一样的乞讨为生了吧? “士可杀不可辱,你杀了我!杀了我吧!”卢久金是到了今天才终于体会到宋家这位四小姐的狠辣之处,面目狰狞的嘶声咆哮。 “杀你?你不够资格!”宋楚兮回眸,盈盈一笑,“何况四小姐我今天的心情不好,不高兴再杀人了,你自求多福吧。” 端木岐抬手替她拢了拢大氅的领口,挑眉道:“回去?” “走吧!”宋楚兮颔首。 端木岐笑了笑,弯身将她一抱,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扭头看了即墨勋兄妹一眼,“太子殿下看了一晚上的白戏,过瘾了吗?我们先告辞了。” 这时候,舜瑛已经招呼人把马车赶了过来。 端木岐二话不说的抱着宋楚兮钻进马车里,绝尘而去。 即墨勋盯着那马车看了许久,却一直没有回去的意思,文馨公主这时候还有些惊魂未定,咬了下站在那里,却不知道为什么,也是半天没有上前催促。 “宋家的这个丫头,还真是有点儿意思。”半晌,即墨勋忽而冷讽的勾了下角。 文馨公主从侧面瞧见他面上表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口突然猛地一缩,出几分担忧和惶恐的情绪来。 即墨勋扭头看过来,散漫的笑了笑,“怎么了?” “没!”文馨公主口道,脸上表情却呈现出一种显而易见的尴尬和僵硬。 “那就走吧!”即墨勋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不过倒是好心情的没有点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转身朝自家的马车走去。 温馨公主咬着嘴盯着他的背影片刻,眼神却在那一瞬间就隐晦的变了几变,有不安,有冰冷,有畏惧也有仇恨。 “公主——”白筠悄悄的凑过来,扯了下她的袖子。 文馨公主这才脸微微发白的也举步跟着朝那马车的方向走去。 * 回到驿馆,宋楚兮换了衣裳却没了胃口,只敷衍着吃了一盅燕窝就上睡了。 后半夜无事,她睡得十分安稳,而这一夜之间寝不安枕的却注定了大有人在。 宋楚芳的寝里,灯火通明一整夜,一个人关在寝殿里左立不安。她的婢女守在旁边却不敢劝,主仆两个就一起那么熬着到天亮。 “娘娘,天都亮了,您还是休息一会儿吧。”婢女逐一的吹灭了灯,走过来,小声劝道。 “一整个晚上都没消息,不管那丫头是死是活,都总该有消息进来的,这到底怎么回事?”宋楚芳却本就听不进去她的话,只惶惶不安道。 如果宋楚兮没事,她的回请败了,以那丫头的子,肯定要进来闹的。 而如果宋楚兮死了,就更该是有人进来报丧了。 可是现在这不上不下的悬着算怎么回事?怎么能一点消息也没有呢? 那婢女张了张嘴,还要再劝,外面就有内侍捧了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从殿外进来,“娘娘,外送来的,说是宋家家主命人送来给您的。”Dd-ne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