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颀长俊秀,步调散漫优雅。 大约是方便翻墙做坏事,这时候他已经换了一身简便的黑袍子,本来大概是为了掩人耳目的,但偏就是他那副样貌天生生的张扬,月华之下,只轻轻的一弯或是一抬眸的小动作就已经潋滟生辉。 宋楚兮的心里幽幽一叹。 这个人,的确是长得好看,在蘅芜苑,她朝夕相对的看了他整四年,不仅不会觉得厌烦,反而每一次看到,都能有种更加新奇的发现。 这个男子,上辈子一定是行善积德的事情做的太多,所以这辈子才能得上苍这般眷顾,这副容貌风华,可谓得天独厚了。 端木岐从那桥头过来的时候显然也一早就看到趴在窗边的她了,却没先打招呼。 他走过来,却是绕过了门,直接走到这窗前。 “大晚上的,你趴在这里看什么呢?”端木岐问道。 “就是没事才会趴在这里的。”宋楚兮笑眯眯的回她,她托腮的动作保持不变,只扬起脸来看他,眸子里闪着狡黠又明亮的笑意,忍不住的调侃道:“以前我在这里都是赏景的,可是如果来年这池子里的荷花都不开了该怎么办?” 她这话听来没头没脑,着是端木岐那样的定力,也不由的微微一愣。 他挑眉,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这个人天生桀骜,许是那副眉目生的太过出的缘故,美到了极致,便常常会给人亦正亦的觉。 宋楚兮只看着他,眉目清朗的笑,口中却是幽幽叹气,“赏花不如赏你啊,刚才你从那边走过来的时候,我突然在想,如果你要经常这么常来常往的往这石桥上走一走的话,我家这池子里的荷花就真的可以全拔了。” 一个男人,被人这样大肆张扬的夸赞美貌? 这似乎并不是件十分值得开心的事情。 端木岐是一开始没想到她会突然把话题绕到了这上面,不过短暂的怔愣之后,他倒是以一副十分受用的模样。 她笑了笑,这一笑,洋洋洒洒,眼底竟有光过。 “你倒是学的快,这才回了宋家不过半天的时间,倒是越发的伤人不见血了。”端木岐道。 他似乎并没有进屋里的打算,而是直接长腿一跨,半坐在了那窗口。 宋楚兮被他往后迫开一步,正要皱眉抱怨,他却是手臂一横,将一个不大不小的黑漆食盒递到了她的面前来。 方才他一路过来的时候,宋楚兮就只顾着看脸,竟是没发现他的手里还拿着东西。 食盒里有悉的香味儿透出来。 宋楚兮先是微愣,然后便就眉眼弯弯的笑了。 她从他手里抢了那食盒,也顾不得回到里边的桌子那里去,直接就蹲在地上打开。 里面一个素瓷瓦罐,炖的是她最喜的破跳墙。或者更确切的说,她的不是佛跳墙,而是蘅芜苑那位吴大厨特意加了陈年酿炖出来的这一道佛跳墙独特的味道。 那食盒里就放了小瓷碗和调羹,晚膳本来就没用多少,这会儿宋楚兮肚子里的馋虫立刻就被引出来,她干脆也懒得把食材盛到碗里来用了,探手摸了摸,觉得你瓦罐的温度刚刚好,就干脆直接抱了罐子在怀,坐在你墙底下牛饮。 端木岐坐在窗口的高出,垂眸看下来,角翘起一个弧度。 因为端木岐拘着她,不让她沾酒,所以宋楚兮拿这佛跳墙的汤汁,从来都做佳酿来饮的,也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那罐子里就一点汤汁也不剩,只剩下大半罐的食材。 端木岐这才重一抬腿,从那窗口翻进来,弯身取了瓷碗,就着蹲在她面前,拿了筷子从那瓦罐里照着她吃的食材往外掏。 宋楚兮还有点意犹未尽,便就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乐呵呵道:“你总是带着东西往这里跑也麻烦,要不干脆就把那个吴伯给我送过来算了。” 端木岐挑挑拣拣,盛了大半碗的食材,把碗筷到她手里,然后调侃道:“我干脆给你送个酿酒师傅来好了!” 她这个贪杯的病,的确是不好。 宋楚兮尴尬的笑了两声,然后就捧着那小碗不紧不慢的吃东西。 端木岐见她是坐在地上的,想要伸手去拉她起来,但是想了想,就干脆自己倚靠着墙坐下,然后将她抱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吴大厨的手艺的确了得,这道菜本来就要是要炖的入味儿,一道一道的工序下来,酒香就渗透到了食材里,越吃越是回味无穷。 宋楚兮吃的心花怒放。 端木岐就做了陪衬背景,给她了两回菜,觉得差不多了,就一把夺了她手里汤碗,反扣在那瓦罐上。 “哎——”宋楚兮伸手要去抢夺。 他却拽着她站起来,随手拍掉袍子上的褶皱,然后将那瓦罐往食盒里一扫,再度翻窗而出,“我走了!” 宋楚兮倒是没想他特意跑这一趟居然会一句要紧的话也没说,愣了一愣,便跟着扑到窗口,问道:“你明天还来吗?” 端木岐止步,回头。 宋楚兮就讨好的笑了,“我一个人呆着,怪无聊的——” 她的那点小心思,端木岐一清二楚,顿了一下,他便又转身走回来,很有些认真的盯着她的脸孔观察了片刻,就在宋楚兮要被他盯得不自在的时候,他却又抬指弹了下她的额头,“院子里才刚见了血,你就这么没心没肺?” 真当他是闲着没事做了?还天天给她送饭?要不是听说晚上她这里见了那些恶心的东西—— 反正这丫头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肯定不会委屈叫自己饿着的。 现在想想,端木岐也着实是觉得自己无聊。 大晚上的提着个食盒来送饭? 他的手劲儿有点大,宋楚兮捂着额头痛呼了一声,然后就不的嘟囔道:“明知道那宋承柏在我的院子里杀人就是为着诚心恶心我的,难道我还要真被他恶心到吗?那不是便宜他了?” 如果宋承柏就只是想要打杀了那些人来灭口,难道不能拖到刑房里去吗? 家里小姐的院子,一个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谁能受得了这样的场面。 从一开始宋楚兮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说白了,还是想要借机再探她的虚实,看看她到底有多少斤两。 宋楚兮聪明,这一点端木岐是丝毫也不意外的。 他想了想,脸上表情便稍稍严肃了几分,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道:“你是怎么打算的?马上就十一月的下旬了,我要进京,十二月初怎么也要启程了。” 宋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人家,而且从整体上来看,宋楚兮在宋家这里是完全不占优势的。 “我没那么自不量力!”宋楚兮耸肩,倒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别说宋亚青躲出去了不在,就算没有他在前面挡着——我家驻守军中的那位大哥也不会看着我把整个宋家给了的。” 虽然她从来没跟端木岐说过她此次重回宋家的真正目的,但是他两人之间朝夕相对这么久,就是如是她能窥测透端木岐的野心一样—— 端木岐会察她的心思,一点也不奇怪。 宋楚兮虽然不会主动对他坦诚此事,但是说起来了,她也不会盖弥彰的再去遮掩,只道:“先走一步算一步吧,你忙你的,这段时间你不用管我。”说着,就又话锋一转,“不过你可不能瞒着我偷偷的一个人进京。” “呵——”端木岐笑了笑,倒是没接茬。 宋楚兮想起了什么,就又眨了眨眼,抬眸看向他道:“对了,岳青——是你让他看来的?” 端木岐的眼底飞快的闪过些什么,但是那一点光影窜的极快,宋楚兮本就连迹象都无从察觉。 “嗯!”端木岐点头,“这段时间就让他在你们府上住着吧。” 他没有过多的解释,宋楚兮也没问。 端木岐回头看了眼天,就道:“很晚了,你别在窗口呆着了,进去吧!” “嗯!”宋楚兮点点头,却是趴在窗口没动。 端木岐知道她这是要看着自己先走,也没说什么,举步又往那石桥上走去。 走了两步,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回头嘱咐道:“一会儿等酒气散了再喝药。” “哦!”宋楚兮乖巧的应了。 端木岐于是就不再多言。 他脚下步子其实走的不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宋楚兮看着他的背影,仍会有一种人在画中,踽踽独行的从容和优雅。 这个人,你不和他腹新计算机斗智斗勇的时候,就这么看着—— 是真的十分的惬意美好啊。 宋楚兮想着,慨一叹,也就是这么一愣神的空当,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的断面去就已经走的没了踪影。 前面荷花池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空旷。 那人—— 也于夜幕中悄然隐没退场。 宋楚兮咂咂嘴,仍是将齿间存留的酒香细细回味,然后就心意足的笑了。 端木岐走后不久,舜瑜就回来了。 因为宋楚兮一直开着窗子,这会儿那道佛跳墙出现过的痕迹就早已经消散无踪了。 舜瑜没有发现,宋楚兮也没提,只让她去备了热水沐浴,泡了个澡,吃下去的东西也消化的差不多了,舜瑛把煎好的药送过来,宋楚兮喝了,然后就安稳足的爬上去睡了。 * 主院。 老夫人在秋水谢受了惊吓,没想到被抬回了住处就病下了,直接发起了高热,昏不醒。 这一觉,他一直昏昏沉沉的睡了两天,昏睡的时候还频频发梦魇,不时的就大呼小叫,那一个院子里的奴才都被她惊吓的不轻,只要她嚷嚷一回,别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铁定是要飞狗跳,又是找大夫,又是安抚劝。 宋楚宁自己倒是没怎么样,就是身上痛。 可老夫人病成这样,她又不得不做做样子,一直的守着,就这么两天下来,也是熬得眼眶通红,脸发黄。 二夫人那边,她自己带着伤,又因为对老夫人冷了心,所以虽然也是每天几趟的过来看,却没有亲自搭手照料。 这天刚给老夫人把药灌下去,宋楚宁就已经累的头晕眼花的瘫在了椅子上。 她的两个大丫头都没了,新提上来的丫头伺候的十分小心翼翼,一边给她捏肩膀一边小声道:“五小姐,老夫人都已经昏睡了两天了,你就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再这样下去,您自己的身子也撑不住呢,您的身上也还带着伤呢,反正老夫人这会儿也都还没醒,奴婢还是扶您回去睡会儿再来吧!” “你啰嗦什么?祖母这个样子,我怎么能走?我还哪有心情睡觉?”宋楚宁立刻叱道。 她倒不是觉得老夫人真会怎样,只是宋承柏的胳膊肘向外拐,而疼她的父亲和母亲又都不在,这个时候,她唯一的倚靠就是老夫人了,自是一刻也不能放松的。 那丫鬟被她一骂,立刻噤声,委屈的垂下头去。 老夫人一直不醒,这边宋楚宁也是着急,正在心烦意的时候,就听守在边的林妈妈欣喜的惊呼一声,“呀,老夫人醒过来了。” 宋楚宁的神为之一振,赶紧捏了帕子冲过去。 老夫人脑子里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看着眼前悉的环境,却有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老夫人,您可是醒了,您吓死奴婢和五小姐了!”林妈妈捏了帕子去擦泪。 “呃……”老夫人的喉咙里发出了沙哑的一声,扭头看了眼边泪面的两个人,总算是彻底的反应过来了。 “祖母醒来就好,青杏,你赶紧去把古大夫找来。”宋楚宁道。dd-NeNg.COm |